何志成：控制通脹加速 必須多管齊下

何志成（中國農業銀行高級專員）

        國家統計局決定將公布三季度宏觀經濟數據的日期由10月11日推遲到10月21日，從目前來看，最受關注的應該是CPI數據。筆者預測，9月份CPI極有可能突破3.5%，這或許是統計局決定推遲公布數據的原因之一。

數量型工具使用已近極限

　　為什么預測9月份CPI可能突破3.5%？因為9月份很多農產品都出現了暴漲跡象，國際大宗商品市場更是漲勢如虹，引發中國鋼材等工業品價格上漲，年初設置的底線——3%能否夠守住已是問題。對此，發改委宏觀經濟學會秘書長王建13日提出，“中國須忍受更高的物價上漲率。”此前，社科院已建議將今年通脹目標提高到4%，這都顯示出官方有意地在提高對通脹的容忍度。

        CPI上漲加速，負利率時期延長，雖然央行出于很多原因對通脹采取更容忍的態度，但是，如果10月物價再繼續大漲，再不作為就有可能遭到老百姓唾罵了。在筆者看來，統計局推遲公布宏觀經濟數據的另一個原因，應該是需要等最高層在黨的十七屆五中全會上決策要不要采取加息等更激烈的手段。

        11日，央行對物價上漲和流動性泛濫做出了反應，非公開地宣布提高6家銀行的存款準備金率50個基點。央行重啟提高存準率這一數量型工具，很多經濟學家認為是加息的信號，預示著中央宏觀經濟政策方向已經從保增長、調結構，向防通脹轉向。雖然筆者當天認為“該加息不加息，中國央行仍然是兩難”，但目前也不得不考慮是否需要加息，尤其是在數量型工具使用效應已經接近盡頭的時候。

        當前，一方面是通脹預期從后面在不斷地逼迫央行采取更嚴厲的行動。但是，加息，怎么加？加幾次？能否逆轉通脹預期？央行心中無數，很擔心事與愿違。另一方面是國際相當多國家爭相參與人民幣匯率之爭，鼓瑟人民幣應該大幅度升值。在此背景下，國際熱錢更是前赴后繼，三季度外匯儲備增加1940億美元，其中貿易順差不到一半，絕大多數是熱錢（國家外匯儲備已經接近27000億美元）。此時  “逆勢”加息，將進一步拉開與發達國家的利（息）差，這無疑是向國際熱錢釋放人民幣還將加快升值的信號，美國等發達國家釋放出來的巨大流動性，將以發瘋般的速度涌入中國，進一步推升資產價格和通貨膨脹。

宏觀調控是否轉向防通脹

　　在筆者看來，任何事都有主次，也有主次關系的變化，忍讓該有限度，若通脹預期再度膨脹，我們須重新考慮保增長與防通脹的主次關系。

        今年4月以來，我們的宏觀調控目標一是推行房地產新政，二是在房地產降溫時保證整體經濟的平穩增長，當時通脹雖然已在局部有所表現，但還不至于壞大事。但是，當情況變化時，就必須采取別的手段。之前，我們一直擔心由于人民幣只能緩慢升值會導致熱錢涌入，希望與歐美大國協調統一退出  （超寬松貨幣政策）的時間表；同時，還擔心加息過猛中國經濟不可承受，因此反對加息。但是，當通脹真的來了，再將以上理由拿出來反對加息，就要犯大錯誤了。如果我們判斷當前市場主要矛盾方向已經變化、通脹預期將失控的話，防通脹的一系列措施就必須及時出臺。

        我們必須看到，等歐美國家一起加息很可能遙遙無期，起碼會錯失良機。歐美國家之所以在貨幣非常寬松的背景下還要推出新一輪量化寬松，就是因為它們目前沒有通脹，甚至需要抗通縮。更進一步分析，當通脹預期與人民幣升值預期一起向中國壓來時，我們不得不想，一些西方國家選擇在中國通脹大潮洶涌澎湃之際對我們發動匯率戰，要求人民幣大幅度升值，是否有反向用意——在我們一味地阻抗人民幣升值時，將錯失抗通脹時機。

        今年下半年以來，通脹預期開始抬頭，典型的現象是很多農產品價格出現補漲苗頭。通脹起來了是否就是大壞事，針對農產品價格上漲而采取加息手段，會不會壞大事？需要了解農產品漲價的背景，而且要看漲勢是否可控。

        中國農產品價格總的背景是補漲，必須看到，由于政府刻意地壓制，農產品已經多年沒漲價了，如果是這樣，今年該漲。同時，下半年很多地方（企業）開始給一線勞動者尤其是農民工大幅度提高工資，這些普通勞動者在拿到錢后，急需補充的是“營養”（農產品），如果是這樣，也應該漲。當然也有跟風漲價的，但是，使用加息手段行不行？顯然，貿然加息，沒有準備好連續加息就加息，不僅會事與愿違，而且可能抑制農產品投資潮，將在“供應鏈”上不斷地出現“短缺”，結果是誘發、甚至逼迫更多的農產品價格輪漲、暴漲。

關鍵是綜合判斷物價預期

　　是否現在就選擇加息，主要取決于我們對宏觀調控方向判斷——保增長、調結構、防通脹，哪個放在前頭。而最終決定宏觀調控方向是否要轉，取決于對兩個因素的判斷：一是工業經濟是否真正復蘇，是否存在一定熱度，絕大多數產業是否能夠承受連續加息；二是農產品價格上漲是否仍然可控。

        必須承認，從目前公布的數據看，工業經濟雖然不熱，但的確不冷，起碼是可以承受一定幅度加息，起碼是結構性加息；而農產品漲價趨勢有蔓延跡象，可能失控，工業品中的大宗商品則在9月后出現暴漲，比如稀有金屬和油價已經出現突破性上漲跡象。防通脹形勢緊迫，但是否需要立即強調防通脹，還需要進一步觀察。

        觀察什么？主要是大宗商品的漲價潮會不會很快傳導到更多的工業品，尤其是消費品價格上；更重要的要看，目前農產品價格輪番上漲趨勢能不能很快穩住。

        進入9月份后，我們看到，農產品漲價沖動已經不是年初和年中的  “逗你玩”“蒜你狠”“姜你軍”了。如果說個別產品（小品種）的輪番上漲、小打小鬧已經使我們很緊張，年中小麥收購價格同比增長15%~20%則使我們更緊張；而看到棉花價格能在收購前一個星期暴漲20%，糖價突破6000元/噸，大豆玉米的國際市場期貨價格更是在國慶期間出現漲停板，反對加息者肯定被驚出一身冷汗。唯一讓人欣慰的是，剛剛公布的中儲糧拍賣數據顯示，在秋糧上市之際，玉米價格非常穩定，與一個月前持平。很顯然，玉米價格能夠穩定，全賴今年玉米豐收——大約增產5%以上。這很可能成為抑制農產品價格暴漲的關鍵。

        農產品及大宗商品價格上漲，局面復雜，很可能失控，也可能帶來一點好處——起碼它點燃了10月后的A股暴漲行情。但是，如果個別產業例如汽車的產能釋放過快——逼迫原油等資源品價格再度暴漲，同時農產品的價格漲勢也失控，在未來幾個月的確有可能出現大面積的通脹。那時候，我們將不得不大幅度加息，連續加息。所有這一切，都需要我們能準確綜合判斷物價預期。

結構性通脹須結構性應對

　　　　必須強調，目前的通脹仍然是結構性的，有些屬于欠賬性質，一味地通過全面貨幣緊縮手段解決很可能會傷及無辜。因此，解決方案必須也是結構性的。

        銀行貸款利率要提高，但應該是結構性提高，對過剩產業或落后產能，必須提高貸款利率，以增加其融資成本。這些產業不僅包括鋼鐵、水泥、電解鋁等，很可能還要把高速擴張的汽車業考慮進去。但是，對農產品收購貸款卻要網開一面——適度增加貸款。據一線農業開發銀行工作人員反映，目前很多地區的農民已經出現惜售現象，這很可能導致秋糧上市時，收購不到平價糧，或做不到“顆粒歸倉”，最后被迫大幅度調高收購價。因此，農產品收購要悄悄地進行，信貸資金千萬不能緊張，一旦成為關注熱點，更收不到糧食。

        我們還應該心平氣和地考慮人民幣穩步升值問題，匯率武器可以先于利率武器的使用。針對負利率現象，必須有足夠的道理讓老百姓相信，這是暫時的。同時，政府官員和經濟學家要負責任地告訴老百姓，為什么目前不能連續加息，一下子恢復正利率。

        為了戰勝通脹，保衛人民幣資產，目前不應該出臺打壓股市的政策，相反要讓股市進一步煥發生機，起碼在恢復性行情中要克制。讓股市產生賺錢效應，可大量分流流動性，減輕實體經濟中的通脹壓力，起碼可以讓廣大參與股市的投資者能夠保值增值，也是安撫民心。

        針對選擇存款的普通老百姓，也要安撫，但絕不是大幅度提高存款利率。起碼在提高利率之前我們還有別的好辦法，比如取消利息稅，對小額長期存款實行利差補貼等。同時，要明確地對低收入群體，尤其是退休職工進行物價補貼，讓最缺少保衛人民幣資產能力的人得到國家的照顧。當然，利率武器是必須準備好的，而且要嚴陣以待，準備好組合拳、霹靂拳。如同房產稅那樣，時刻準備在手里，但不出手，這樣才會對惡性通脹預期形成極大的威懾。預則立，不預則廢。有準備，未必用，這才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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