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1-18 01:41:20
為什么中央的“適度寬松”演變成了事實上的“極度寬松”?這與中國的國情有關,最重要的原因是地方政府沒有嚴格的預算約束,而銀行缺乏嚴格的風險防范機制。
尹中立(社科院金融專家)
央行16日發布了三季度貨幣政策執行報告,明確表示將繼續實施穩健的貨幣政策,并根據經濟形勢的變化,適時適度進行預調微調,加強系統性風險防范。
不要輕易放松貨幣政策
物價的回穩使市場對于貨幣政策“微調”的預期進一步加強,房地產開發商甚至提出了 “2009年重新再來”的口號。不僅如此,國際上希望中國放松貨幣政策的聲音也開始多起來,希望中國再次扮演拯救世界的角色。但筆者認為,通過放松貨幣政策的方式來刺激經濟的做法必須慎重。
我們還是看看歷史的教訓吧。2008年11月份開始,為了應對全球金融危機,中央決定采取“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按照最初的估計,2009年的信貸總量應該在5萬億多一點,結果卻是前6個月信貸總量就超過了7萬億,全年的實際信貸總量超過了11萬億(統計口徑是9.5萬億,還有2萬多億在銀行表外賬戶)。“適度寬松”變成了“極度寬松”。
為什么中央的“適度寬松”演變成了事實上的“極度寬松”?這與中國的國情有關,最重要的原因是地方政府沒有嚴格的預算約束,而銀行缺乏嚴格的風險防范機制。對于地方政府來說,強烈的投資沖動不僅來自做出政績的需要,其中很大的動力來自尋租的需要。按照現在的政府控制體系,地方人大對本級財政有預算控制的權力,但事實上這種控制權力沒有落到實處,地方政府可以毫無節制地設立“融資平臺”到銀行貸款,而這些貸款很多都有地方政府的財政擔保,成為地方財政的或有負債。有些地方財政的或有負債超過了當年財政收入的十倍,財政預算的功能基本上是虛設的。
如果只是地方政府有投資沖動的話,事情還不至于搞糟,因為投資需要資金,只要銀行有風險控制能力,地方政府的投資沖動也不會出太大的婁子。而現實的情況是,銀行并沒有真正成為風險自擔的金融機構,按照當年朱镕基總理的說法,銀行給地方政府不負責任地放款“至少是被迫加自愿”。對于銀行的負責人而言,多放貸款可以增加自己的獎金,而他們對信貸的風險不負任何責任。
強烈的投資沖動和預算軟約束成為地方政府現狀的真實寫照,而商業銀行由于股權結構等因素的影響,還沒有成為風險自擔的金融實體,在很大程度上,商業銀行是政府的附屬物。在此實際背景下,控制和引導地方政府的投資沖動,就成為中央政府永恒的主題。這里的所謂“控制”主要就是對于貨幣與信貸的控制,保持信貸與貨幣的合理增長是中央政府宏觀調控的底線。
“信貸規模”符合國情
1992年的信貸與投資的擴張,導致了1993年、1994年的物價飛漲和經濟過熱就是一個沉痛的教訓。當時的房地產投資過熱,直接導致了海南發展銀行的倒閉和上萬億的銀行不良貸款。到1998年,四大商業銀行的不良率達到了28%。之后,中央政府總結了這些教訓,牢牢把握住了貨幣與信貸的政策底線不突破。即使是在亞洲金融危機的沖擊之下,政府實施了積極的財政政策,通過發行國債的方式搞了很多基礎設施的建設,但對于貨幣與信貸一直采取了“穩健”的方略,避免了經濟大的波動,這是成功的經驗。
那么,如何確保貨幣與信貸的合理增長?這里涉及一個技術性的問題,即中國的貨幣政策工具到底要不要“信貸規模”?在貨幣政策的操作中,該工具經過了幾次波折,幾年前把這個工具當作計劃經濟的“遺留”給廢除了,之后又被請回來,但人民銀行似乎對這個工具的使用多少還是“猶抱琵琶半遮面”,事實上在采用,但又沒有明確的文件規定,采取“電話提醒”和“窗口指導”的方式進行。
有人認為應該廢除這個 “信貸規模”,理由是這種直接調控的有效性否定了貨幣政策的傳導機制;不要傳導,直接調控,會使得貨幣政策顯得十分僵化,缺乏靈活性,沒有回旋的余地。此外,這種“一刀切”使得很多有效貸款需求得不到滿足,“我們社會中存在著大量小微企業的貸款需求,而這部分需求沒被滿足,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的銀行貸款規模受到了人為限制……有損于整個金融體系,也有損于實體經濟”。
而筆者認為,這些理由放在成熟的市場經濟國家也許是成立的,但不符合中國的國情。我們現在的實際情況就是參與經濟活動的主體不僅有企業,而且有地方政府及政府控制的企業,他們的行為并不都會遵循市場經濟規則,用純粹的市場經濟手段調控是不會有效的。因此,必要給“信貸規模”貼上“行政手段”的標簽而棄之。
壓縮投資才能抑高利貸
當前,希望放松貨幣政策的一個很重要理由是市場利率高企,很多中小企業的融資出現困難,有些地方還出現高利貸熱潮。
筆者認為,之所以出現民間的高利貸行為,出現企業的資金鏈斷裂,最重要的原因還是2009年前后的寬松貨幣政策所造成的。在寬松貨幣政策的刺激下,全國上下大干快上,投資出現井噴,而投資井噴之后又倒逼信貸的進一步增加;如果信貸擴張不能趕上投資的擴張速度,則資金必然緊張。因此,要解決民間高利貸現象,只有一條路——壓縮投資。
1993年6月份開始的宏觀調控后,也出現過類似的高利貸、亂集資、炒資金、銀行亂拆借資金等現象,當時的應對手段就是堅決控制不合理的投資項目,尤其是壓縮房地產投資。當然,代價是高昂的,出現了廣東國際信托破產、海南發展銀行倒閉、中農信倒閉等金融機構破產清算的一系列麻煩事,政府為這些機構的清理整頓至少花費了2萬億的資金,正是這些高昂的代價,使中央政府一直死守貨幣與信貸的政策底線,即使面對亞洲金融危機的沖擊,仍然沒敢實施“寬松貨幣政策”。
總之,面對國內外的市場和輿論的壓力,我們應該以史為鑒,守住貨幣與信貸的政策底線,切不可再蹈2009年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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