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林：五保戶“被住”敬老院指標“化”掉了善良

曹林

4月23日，新建成的陜西宜川縣社會福利服務中心養老院初步計劃5月開始運營。宜川縣民政局為了提高縣社會福利服務中心養老院以及下屬事業單位十里坪敬老院的入住率，給各鄉鎮的民政站下了硬任務分配入住名額：必須說服村子里的“五保”老人搬到敬老院里住。在不入住就要取消“五保”資格的條件下，很多“五保戶”無奈之下搬出家而住進敬老院。

又是一件極具中國特色的事情，敬老愛老救助老人，完全是一件好事，卻生生地被辦成了一件讓人無比尷尬的壞事。歌德的《浮士德》中有一句名言：“總想作惡，可每次總是施善于人。”而在中國，現實中的某些地方剛好相反——總說是做好事，總想行善，以行善的名義，可經常卻完全走向了反面，以惡的結果告終，或是違反了公眾的意愿，或是侵犯了公民的權利。比如以致富的名義強迫農民種某種作物，以慈善的名義強迫民眾捐款，以改善居住條件的名義強迫農民 “上樓”。為了完成敬老院的入住率，強迫“五保戶”搬出家住進敬老院，為“總把好事做成壞事”的刺眼景象，又添一個鮮活并典型的案例。

每每談到此類現象，“指標化”總被作為異化的罪魁禍首。確實如此，這件事中指標化又扮演了一個很不光彩的角色。為老人建敬老院當然是大好事，尤其是在老齡化日益逼近的時候。可一旦將這樣的“好事”指標化，變成一種層層攤派、必須完成的指標，就必然會發生異化。無數的好事，都是在指標化的過程中被“化”掉，而“化”掉了善良的初衷，只剩下了冷冰冰的、生硬的指標。以“敬老院的入住率”來衡量敬老的政績，當成評判敬老成績的核心指標，而無視老人們的意愿和實際情況，強迫五保戶住進敬老院，外人看來，會看到一個很漂亮的“敬老院入住率”，可實際中“敬老”卻成了“坑老”。

總把好事做成壞事，罪魁不僅在指標。“指標化”只是表象，更深層次的原因在于，相關部門根本就沒存有“好心”當一件“好事”來做這事。并不是出于“好心”而辦了一件“壞事”，關鍵在于，一開始就不是出于為老人服務的“好心”，而完全是將自身的數字政績置于所要服務的對象——老人之上。這種壞心，自然就無法結出善果了。

其實指標化并不是什么壞事，指標化不是萬惡之源。為了考核和評價，無法回避要對結果進行分解，細化為一定的指標進行考核，這是現代公共管理應有之道。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對待這些指標。如果將老人的福利放在最高的位置，以服務老人、讓老人滿意、讓老人安養天年為最高的目標，將老人的需求當成中心，那么，這些指標會成為提升服務水平的規范。可是，如果不是以老人為中心，而是以上級的考評為中心，一切圍繞著塑造形象和讓上級滿意轉，這些指標必然就會發生異化。結果就變成，只要有一個漂亮的數字，只要上級對這些數字滿意，就是最大的政績。這時候，敬老入住率不過成了炫耀敬老政績的一個工具，“老人住進敬老院”不過是官員贏得政績、向上升遷的一個手段。如此，敬老很難避免會成為坑老。

“惡花”無法結出“善果”。在敬老問題上，沒有一個善良的初衷，沒有“以老人為中心”的善意，沒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善念，沒有“為民服務”的公共倫理約束，一切以官員的面子、領導的政績、光鮮的形象為核心，好事，自然總會被做成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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