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成：中國會不會爆發嚴重的金融危機

何志成（經濟學家）

最近，有越來越多的國內外經濟學家在發出警告：中國經濟發生金融危機的概率大幅上升。8月21日，日本央行副總裁西村清彥稱：中國經濟正進入“危險區域”。

筆者最近在各地調研，重點觀察中國經濟會否出大問題，有無辦法解決“中國病”。金融危機一定是全面的經濟危機，因金融業置身于產業鏈的最末端，當金融業出大問題時，其他重要產業門類，則絕大多數可能已經面臨生死存亡。

筆者觀察到的情況的確很嚴重：目前，國內絕大多數企業，無論國有還是民營，包括壟斷企業，盈利能力都大幅下降，虧損面已擴大至40%，地方稅收也大幅下降。

雖然連續兩次降息，市場利率持續走低，但貸款需求仍低迷，個別地區高利貸開始崩盤，民間集資退潮引發金融市場混亂；秋糧整體漲勢不錯，但遭遇大面積蟲害，糧價上升；工業品價格不斷跳水，出現罕見的結構性通縮；全國24個主要工業門類，21個嚴重產能過剩；企業負債比率已超過GDP；三角債蔓延，企業壞賬必將大幅度增加，并以突變的方式蔓延到金融體系中。

越來越多的企業家選擇撤離中國；我國的經常賬收支，由擔憂熱錢涌入到開始憂慮外資撤離和人民幣外流，人民幣升值趨勢明顯出現逆轉；股市更是暴跌，預示著金融危機已在敲門。

目前表現最好的居然是受到宏觀調控最嚴厲的房地產市場，正是有房地產市場的穩定，銀行業的壞賬才未明顯上升。而房地產市場的反彈，卻正在遭遇輿論打壓。

預測中國經濟前景，須懂得經濟周期的非線性規律及非均衡規律。

所謂非線性規律，是指經濟周期的上行或下行波動率不完全是線性的，它既存在大幅上升的長周期性現象，也會出現斷崖式下跌等小周期性現象。

而經濟周期的不均衡性，是指一個經濟體，就像人體，所有經濟門類就像人的經絡，在經濟大周期中它們既是相互影響且漸進式地傳遞的，但有時也會出現假象，即發病的點未必是病原或病根，經濟體有病，開始時不是所有經濟門類都出問題，產業鏈未必是勻速和同步向下調整，真實的情況是，有的經濟門類會直接或首先受到沖擊。在最初階段，其他經濟門類卻似乎表現不錯，有的還反常地出現小陽春。在國有企業都出現嚴重虧損跡象時，國家稅收卻沒有明顯減少，就業市場平靜，GDP表現還不錯，銀行業壞賬也未增加。但問題恰恰就出在這！好的數據，迷失了我們的嗅覺！經濟衰退周期是非均衡的，經濟衰退，未必沒有GDP。

銀行業壞賬率表面上看與去年持平，但問題貸款（可疑貸款）卻大幅上升，已占到全部壞賬的三倍以上，而且還將大幅上升。非均衡的經濟規律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當實體經濟出現嚴重問題時，疾病會很快地傳染，一個接一個的板塊變壞，直至心臟區域生大病。今天我們看到的所謂均衡，其實已嚴重不均衡，宏觀經濟還有更大幅度的下滑。

中國經濟可能已百病纏身，但還有救！這也是西方經濟學家看不明白的。如日本央行副總裁西村清彥的主要依據是，中國勞動人口占總人口比例，未來會急劇萎縮，幅度遠超過美國和當年的日本。同時，中國房地產泡沫水平遠超20年前的日本，企業的負債率全球最高等。但這些依據是不對的，起碼是可商榷的。我們知道：舊的經濟時代已結束，未來的經濟增長不會對勞動力供給產生極大的依賴，因為價值創造不再靠簡單勞動，勞動力少了，甚至勞動者少了，未必等于高智慧的勞動力少了，個體勞動者創造的價值量少了。未來，勞動力市場的供給不再以數量為重要指標，而要看質量，更少的勞動者一定能夠養活更多的不勞動者。而高素質的勞動力恰恰是價值量巨大的勞動力，他們的流動性以及追求享受的特征，一定能化解房地產泡沫且需要一定的房地產泡沫。因此，說中國勞動力短缺及房地產太多，并不是金融危機一定會爆發的理由。

說到企業負債率太高，源于嚴重的產能過剩，而這恰恰是中國的經濟病根。所謂產能過剩，就是幾乎找不到能賺錢的產業！企業不賺錢，怎么還錢？一次經濟大危機，企業的高負債率的確是極其危險的。如果沒有新的經濟增長點和利潤增長點，高負債率只能演化為直接或間接損失。但是，如果有新的經濟增長點和利潤增長點，就可通過巨大的新增產值覆蓋產能過剩所造成的巨大損失，緩解經濟危機對企業的傷害程度，甚至使絕大多數企業浴火重生。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要比任何國家更期盼第三次工業革命，而第三次工業革命很可能成為中國避免金融危機的又一次良機。目前，贏得時間，對中國經濟來說，可能是最重要的！中國經濟目前的確不缺錢，缺少的是能賺錢的機會。

中國經濟如何避免已在 “敲門”的全面經濟危機和金融危機？必須追上或迎頭趕上第三次工業革命的浪潮，這是從根本上克服當前產能過剩危機的唯一途徑。而要實現目標，不能再簡單地談制造業，談實體經濟，更不能再盲目地擴張產能，也不宜搞更多的基礎設施投資。必須從現在起，將人類第三次科技革命中最核心的技術成果——從原子能到電子計算機，包括空間、生物工程、信息、新能源、新材料、海洋等諸多領域的技術革命有意識地運用到傳統產業中去。通過傳統產業的徹底轉型，實現更少的資源投入和更低的成本，生產出價值更高，能夠替換傳統工業品的高科技產品，給全社會帶來新的可持續的利潤增長點。能持續賺到錢，是第三次工業革命的真諦！這個真諦，應該在虛擬經濟中孕育，在實體經濟中迸發，而不是繼續沉醉在傳統制造業持續擴張的虛幻夢境中。

中國經濟能成功避免金融危機的另一個依據是外國人永遠想不到的，這就是中國改革所能釋放的生產力潛力，預計十八大之后，中國各項改革將加大力度，而改革所釋放的生產力是很難估算的。而這一切，恰恰需要時間！中國經濟避免金融危機爆發的唯一途徑，就是在有限的時間里，找到新的經濟增長點，同時避免沒有危機卻人為地制造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