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銳：混合所有制 正經別念歪

作為國有企業的一部重頭戲，混合所有制在時下被演繹得風生水起。

繼中國石化對外高調發布了向社會讓渡30%油品銷售業務股權后，中國石油也推出了將以西氣東輸一線和二線相關資產和負債出資設立東部管道公司，并公開轉讓該公司100%股權的方案。中國電力投資集團也放出了將拿出旗下三分之一子公司和建設項目供民營企業參股的口風，國家電網公司則敲定了在直流特高壓、電動車充換電設施和抽水蓄能電站三個領域引進社會資本的最新方案。據國資委的最新報告，目前央企及其子企業引入非公資本形成混合所有制企業，已占總企業戶數的52%。央企及其子企業控股的上市公司中，非國有股權的比例已超過53%。

按已引進非公資本的數量或股權占比，國企的混合所有制改革可圈可點。但統計發現，目前130多家央企總資產為30萬億，真正通過混合所有制改革而實現市場化競爭的資產僅5萬億。雖然中國石油拿出了東部管道公司100%的股權，可916.3億最新估值也只是中石油2.4萬億家當的3.2%；同樣，按照市場估算，中石化出讓的油品銷售業務股權價值為1000億，相對于其1.4萬億元的總資產，該筆交易占比僅7.14%。在資產性質并沒有得到實質性改變的情況下，采取了股份合作制的國企并不會喪失一股獨大的身份。

的確，無論是中石油還是中石化，就向社會開放的單筆資產價值而論，不可謂不慷慨。但動輒千億的買賣顯然不是任何一家民企所能承接的，社會資本最終只能以散兵游勇的方式“分食”。這種股權零碎化的直接結果，就是民企股東在參股國有企業之中的話語權被大大稀釋；不僅如此，幾乎所有央企引進的社會資本主要圈定在子企業，民企即便進去也還得仰人鼻息。這種由混合所有制所生產的股權結構多元化究竟有多大的實際意義，值得考量。

一般而言，在自身市場地位還很穩固或能維持正常經營的情況下，國企愿意向社會開放手中股權，要么是外在改革力量所倒逼，要么是內在資產結構優化所驅動。目前，兩種因素都存在。最近一年間，國內拆分石油壟斷巨頭之聲高漲，國家能源局前不久推出了《油氣管網設施公平開放監管辦法(試行)》，明確了油氣管網設施運營企業“向第三方市場主體平等開放管網設施”的方向，成立獨立的國家管網公司指日可待。在這種趨勢下，中石油和中石化先行一步讓渡股權，不僅規避了管道分離的風險，還將價值不菲的真金白銀裝進了腰包。不過，對于這種取近舍遠、損公肥私的混合所有制改革，公眾自有明斷。

不要忘了，盡管石油巨頭們掌控著油氣資源的壟斷大權，但現在日子并不好過。中石油近幾年在伊拉克、澳大利亞、蘇丹、哈薩克斯坦等市場上大把投資，同時在大慶油田和長慶油田等地撒下巨資，但財務狀況并未隨著這些地毯般項目的展開而改善，反而每況愈下。從2010年至2013年，中石油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從3187.96億降到2885.29億，年均降幅13%，其后續投資能力日趨式微。

問題的關鍵在于，受制于國家氣價調整政策，中石油管道業務的盈利波動幅度較大且利潤率越來越低。據年報顯示，中石油2013年天然氣與管道業務的營業收入2288億，營業利潤51億，毛利率為1.7%，在公司所有業務板塊中最低?？吹贸?，中石油所出售的管道資產非常徹底，甚至不留半股，實際是丟掉盈利不佳的業務單元，或說是不那么賺錢的業務單元。這讓人很難看到“混合”的蹤影，倒像是一次資產剝離和拋售行動。

截至去年底，國家電網已建成的充換電站400座，交流充電樁1.9萬臺，只完成了2015年目標的10%，而在充換電設施建設方面已累積了相當規模的虧損。不僅如此，為了提高太陽能、風能等可再生能源比重，國家已將分布式電源作為未來發展的重中之重，但在國家電網看來，分布式電源并網是一項非常復雜的工作，不但有服務管理和事故責任的問題，還得投資電網改造和收購發電企業的電力，公司所面臨的成本投入增加和售電收益減少不言而喻，而且未來盈利模式很不清晰。出于以上憂慮，國家電網急著出售手中的“燙手山芋”。

當然，民企對于國企心中所隱藏的“小九九”并非全然不知。據德勤中國的統計，對于目前提出的混合所有制，有60%以上民營企業家選擇“暫不進入，等待制度明朗或先完善自身條件”；擔心“開放股權比例過低，民營企業難有話語權”的企業家占66.7%。因此，為了不讓混所有制這本改革正經走形變樣或淺嘗輒止，頂層設計還須最大限度地推動國企打開股權開放的空間，除國家安全領域以及部分國有資本運營公司之外，均可按照負面清單方式，允許民營資本進入，且在股權配置上一律上不封頂，并更多在母公司層面展開，同時提倡和激勵民營資本控股；另一方面，在公司治理機制層面建立強制性的小股東累計投票權制度，使混合所有制企業中的小股東擁有充分的利益訴求和決策參與渠道。

(作者系中國市場學會理事、經濟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