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北極光創投創始管理合伙人鄧鋒：不以投資冷熱看行業好壞 AI賽道又寬又長，硬科技需要耐心資本

每經記者 楊煜    每經編輯 董興生    

4月22日至24日，2023中國綠公司論壇暨企業綠色發展研究院年會在海南陵水舉辦。以Chat GPT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術屢屢成為與會嘉賓的議題之一，尤其是隨著AIGC成為創業熱點，投資機構將如何看待和參與AI產業的發展路徑？

會議期間，北極光創投創始管理合伙人鄧鋒接受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NBD”）專訪。鄧鋒表示，基礎模型由于投資量龐大，最終的集中度會非常高，大量創業公司可能要聚焦在垂直應用上，之后再利用大模型訓練的結果自己做一個小模型或者中模型。最終，這些垂類應用企業的壁壘在于他們的私有數據。

鄧鋒 圖片來源：主辦方供圖

而從投資角度來說，鄧鋒表示，人工智能或者說AGI（通用人工智能）是一個又寬又長的賽道，不應以投資冷熱來看行業好壞，要看它未來有多少創新點。

談AI創業：技術基礎從計算機視覺變為大語言模型

NBD：近期AI大模型技術走紅，從事實層面看，你認為最近AI大模型是否帶來一波創業和投資的熱潮？

鄧鋒：當然。而且我認為這不僅是短期熱潮，由于人工智能應用很多，可能在未來幾年內都會是一個熱潮。從硅谷來看，每周甚至每天都會誕生新的創業公司，并且在產業的各個層面都有。

NBD：有觀點認為，之前AI創業是1.0時代，現在則是AI 2.0時代。在AI 2.0時代，AI技術的興奮點從識別點轉向了生成。你認為AI 2.0解決了以往AI創業中的哪些問題？

鄧鋒：最大的區別在于使用了大語言模型。過去的創業方向例如人臉識別、圖片分類等都是以計算機視覺為基礎，這次大語言模型的特點則是多模態、預訓練、超大模型，會帶來同以往很不一樣的機會。過去我們認為很難提供的，例如人機交互方面的內容現在可以解決了，同時還可以生成新的內容。

NBD：那你認為大模型可能還沒有解決哪些問題，在應用前景和技術上是否存在一些不足之處？

鄧鋒：某種程度上講，AI大全自動模型今天才剛剛開始，未來是什么樣還有很多路要走。比如，AI大模型現在還無法取代醫生；對自動駕駛會有哪些影響也并不十分清楚，不能說AI大模型出現后就能完全實現全自動沉浸駕駛；AI大模型要具備感情、共情等能力也需要時間。另外，還有很多的擔憂在里頭，比如在朝某一方向的訓練中，可能會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負面效果。

談商業落地：私有數據是垂類應用企業的壁壘

NBD：目前，業界認為AI大模型的商業價值一般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做平臺型的大模型底座，另一類是做垂類應用落地。你認為對主打不同路線的公司來說，他們要如何脫穎而出？

鄧鋒：基礎模型（或同時再疊加一些基礎設施）一般需要的投資量非常大，這有些像云計算基礎架構，都是大公司才能干。因此，大模型最終的集中度會非常高，由有資本、有技術實力、跑得快的幾家公司來做。

對大量創業公司來說，不應該聚焦在超大模型上，可能要聚焦在垂直應用上，之后再利用大模型訓練的結果自己做一個小模型或者中模型。最終，這些垂類應用企業的壁壘在于他們的私有數據。如今，在某一個垂直領域有數據的公司有巨大優勢，將來數據和大模型結合起來的時候，企業的優勢就體現在數據上。

NBD：很多技術出身的人似乎對AIGC的應用前景有比較樂觀的預期，但在與客戶交流時會發現實際業務場景是很復雜的，你對此怎么看？

鄧鋒：這個問題不只是AIGC的問題，技術出身的企業家對技術很了解，但技術跟產品有差別。產品要包括技術，同時也要讓用戶使用起來方便、好用，特別是能夠解決用戶的真正痛點。這是任何一個技術出身的創業者都要跨越的一步，從技術到產品、到客戶、再到市場。在這方面，AIGC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VCG111421248465

NBD：在技術的商業轉化路徑上，有哪些常見的彎路？

鄧鋒：比如，在實驗室里想象的用戶使用情況跟實際情況可能會完全不一樣，你以為技術最好，用戶就喜歡，但用戶可能會有各種各樣的考慮因素。舉個例子，用AI來做肺結節檢測是不是癌癥，準確率從90%提高到91%，高了一個百分點，但對大夫來說這可能不是一個區別，醫生可能更看重AI能否解釋為什么像癌癥，而不是簡單地讓識別準確率高一點。

NBD：AI大模型帶來的種種風險引起不少國家擔憂，你認為對我國而言如何平衡發展與風險間的尺度？

鄧鋒：相對于其他國家，我認為中國在這方面應該能夠控制。不管是建立一些新的控制方法還是管理手段，中國相對來說會更有效些。在今天這個時間點上，我反而更擔心我們為了將來不出問題，可能限制中國企業的發展，影響了我們企業在國際上的競爭力。我認為今天可能還是要讓企業先跑一跑，中間出現問題我們再想辦法解決。

談投資環境：發展硬科技更需要耐心資本

NBD：你如果去投資AI創業公司，會是什么樣的投資邏輯？

鄧鋒：首先要學習，一方面要快速學習，另一方面可能也需要通過做一些小投資來學習。我認為AI是一個大賽道，不是一個風口，換句話說不會半年一年就沒了。站在這個角度看，也沒必要看到一個好的企業就咣咣砸錢，也許后面還有幾十個好企業。因此，如果真的認為這是一條又寬又長的賽道，那現在的學習時間是值得的，未來還有可以投資的幾年甚至十年的機會。

NBD：從技術領域的投資來看，你認為近幾年哪些領域在升溫、哪些領域在降溫？

鄧鋒：投資和創新要分開看，投資可以說一會兒溫度高一會兒溫度低，而創新本身在不斷發展。以AR/VR來舉例，硬件其實不斷在發展更新，但投資就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已經經歷了幾個周期。因此，投資熱的時候不代表今天創新就做得好，投資冷的時候不代表就沒有創新，這是不一樣的。

從投資角度來說，我認為中國和全世界確實都出現過很多風口，但是人工智能或者說AGI是一個又寬又長的賽道，不要以投資的冷熱來看這個行業好不好，我們只看它未來有多少創新點。人工智能過去一年的進展都這么快，再往下的進展可能也會很快，因為它不像其他領域被卡在某一個技術上。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劉國梅 攝（資料圖）

NBD：你認為中國近幾年的投資環境有哪些變化？

鄧鋒：首先大家還是更關注科技投資，特別是硬科技投資。因為互聯網、消費這些領域的流量紅利可能都沒了，健康醫療領域的投資也越來越弱。

另一方面，從資本結構來說，國家資本或者地方政府資本越來越多，民間資本、市場化的資本越來越小。我個人認為這實際上是個問題，投資要變成可以持續的產業，應該有更多的民間資本能夠賺錢，現在不是這樣的。這也涉及到很多的因素，包括民營企業家對中國經濟的信心，也跟中國的資本市場相關，如果投資期太長退不出來，哪來錢再做？

NBD：在投資方面，你認為民營資本相比國家資本有哪些優勢？

鄧鋒：民營資本更多的還是市場導向，會更多流向回報率高的優質企業，國家資本不完全是這樣，可能還有其他的KPI。例如，如果是地方引導基金，那可能跟這一屆政府的KPI相關，用來招商引資、提高當地稅收和就業，這些當然也都是好事。但如果把時間放太短就會影響長期利益，發展經濟和硬科技更多需要的是耐心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