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甘肅積石山地震丨地震之后 老師帶著學生烤火度過一夜，當地人民醫院已全員上崗

每經記者 胥帥  陳星    每經編輯 文多 陳俊杰    

12月18日23時59分，甘肅臨夏州積石山縣發生6.2級地震。

19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電話聯系到當地田家炳中學、民族中學、安集初級中學、居集初級中學、吹麻灘初級中學等學校的多位老師，了解到學生地震避險時的狀況。

有老師回憶說，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大的地震，地震發生時，大家忙著帶學生從宿舍樓疏散到操場。由于室外溫度過低，老師們在操場就地生火取暖。有學校老師組織學生在操場上唱歌，一起度過了漫長的一夜。

夜里，家長陸續來接走了學生，天亮后，老師們送剩下的學生回了家。

除了學生，備受全國牽掛的，還有地震中受傷的人。

12月19日，多名積石山縣人民醫院的工作人員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現在就醫的人很多。但好在，醫院的醫療設備并未在地震中受到嚴重損毀，各地支援的物資及醫療隊也正在陸續抵達積石山縣人民醫院及當地其他醫療機構。據記者了解，積石山縣人民醫院的醫護人員已經全員上陣。有該院內科醫生表示，自己從18日晚到19日中午一直沒回家，主要在醫院幫助病人轉運和傷情緊急處理。

除本地醫療力量外，外地集結的醫療支援力量已趕赴震區。據新華社19日15時消息，地震發生后，甘肅各級醫療機構已派出救援隊伍19支386人抵達臨夏回族自治州、積石山縣開展醫療救治工作。

積石中學學生們裹著被子烤火 圖片來源：視頻截圖

烤火跑步度過寒夜

“（時間）再長一點，要出事！”安集初級中學的崔老師今年50多歲，他從未經歷過如此大的地震。距地震發生已過去17個小時，崔老師依然驚魂未定。

安集初級中學是當地的普通住宿學校，據崔老師介紹，該校距離震中約25公里。地震發生時，崔老師已經躺在學校宿舍樓床上了，突然四周發出“哐哐哐”的響聲，整個床都在搖晃。震感強烈，持續不到一分鐘，崔老師頓時感覺整個房子都要倒塌了。他立馬跳起來開燈，然后朝學生宿舍樓跑。路上，他看見宿舍樓墻面出現裂縫，墻身也在脫落。

當晚，190多個孩子住在學校。被地震驚醒后，有的學生將被子裹著頭上就往樓下跑。在第一波強震過后，老師也在宿舍樓大聲喊，把學生喊到操場上?？諘绲牟賵觯阆率鄶z氏度的氣溫，讓裹著被子的學生們站著打顫。由于在鄉村，附近木柴比較多，崔老師和其他老師一起去取柴生火。從凌晨2時到第二天早上7時，老師一直在給學生做心理輔導，讓大家不要害怕。

190多個學生，學校老師一一對接家長，將各自的孩子接回家。在家長接大部分學生之后，還有20多個學生沒有家長來接——因為路上遇到落石、倒掉的樹木，車輛沒辦法通過。

“現在白天了，走寬敞處，我們干脆拉學生走。”19日白天，崔老師和其他老師商量，學校距離公路被堵處有3公里左右。盡管車不能過，但能和家長商量在落石攔路處會合。崔老師和其他老師開著車，拉著剩下的孩子往那邊趕，最后將孩子送到家長那里。

積石山縣民族中學的住校生有大約2200名，距震中只有3公里。12月18日晚地震發生時，趙老師在距離學校兩公里的家中。地震發生后，他馬上從家里下樓，開車往學校跑。

當時的大街上，滿滿當當全是人。他平時開車從這條路到學校只需要5分鐘左右，但當時車堵在路上卻耗費了2個小時。看著堵住的路口，趙老師在車上干著急。好在，他到學校時，學生們已經在老師的引導下從宿舍樓撤離了出來。

這是10月學校地震避險演練之后，學生第一次經歷真實地震。地震后的學生公寓樓里，每一層都有老師在喊學生往樓下跑。老師最后離開公寓樓前，也看了每一個宿舍間，確保沒有一個學生留在公寓。

2分鐘時間內，學生們用書本護著頭快速跑到了操場。站在操場上時，有學生穿得很單薄，有學生還光著腳，不少人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幾位班主任趕快去公寓的一樓，取了很多被子出來。另一些老師把廢舊的座椅、床板拆了，在操場上生火。凌晨的北方，寒風刺骨，學生們也在后怕。他們裹著被子圍成一圈，有班主任帶著學生唱歌，希望借此減少大家對自然災害的恐懼。

期間，家長逐漸來到學校接孩子，老師輪流拿著高音喇叭喊，讓某某班級、某某學生到門口。一直到19日中午，趙老師還沒有合眼，中午他把食堂剩下的包子熱了熱，然后等評估專家到學校查看受損情況。

老師帶著廣河縣中學學生唱歌 圖片來源：視頻截圖

老師手凍到掏不出手機

聚在一起唱歌的，還有積石山縣田家炳中學的學生。王老師向記者回憶道，學校距離震中大約10公里左右。在地震發生后，老師就組織學生們到操場避險。

由于室外溫度太低了，學生自發一起跑步活動活動。“學生們圍著操場斷斷續續跑了有半個小時，還有學生組織唱歌活動。”王老師回憶說，當然主要還是靠生火。

積石山縣高關初級中學距震中五六公里，這里有1600多名學生。地震發生時，馬老師躺在床上突然感受到劇烈晃動，人被從床的這頭晃到了另一頭。搖晃沒有那么劇烈時，馬老師趕緊起身將學生疏散到操場。這些住校的老師，等學生疏散完畢后，才逐漸離開。

積石山縣居集初級中學距離震中大約20公里，張老師也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回憶了地震時的場景。

“師生都很安全，教學樓和老師住宿樓有一些裂縫。”張老師說，地震發生后，他們已經連夜讓家長接回孩子，“接不走的，老師開車送到家”。

學校老師分組將所有的學生按照防震演練的隊形，快速疏散到操場。由于室外溫度低，老師們找來一些樹枝、門板燒火，“學生們相互靠近，抱團取暖”。張老師說，之后學生被分配到老師的車里面——一般5座的汽車能擠下8個學生。到19日中午時，學校里面已經沒有了學生。

積石山縣吹麻灘初級中學則位于震中區域，該校學校主要是住校生。

“我們第一時間把學生疏散到操場。”學校的范老師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介紹，地震發生時他還在家中，地震后第一時間就往學校趕。到學校后，他拿著大喇叭喊，讓學生跑向操場躲避。

由于氣溫過低，范老師也沒有戴手套，他的右手被凍到甚至沒法從兜里拿出手機。

操場上的溫度低，學生靠宿舍里的被子取暖。老師找來一些桌子、凳子，用以燒火取暖。之后，家長們逐漸接走了學生，截至19日中午，學校已經沒有學生滯留。

學校的孩子們大多安全，但醫院里的傷者，令人牽掛。

積石中學學生們夜里烤火 圖片來源：視頻截圖

物資、醫療隊陸續到位

在和積石山縣人民醫院的醫生吳勛（化名）通話前，他們剛經歷了一次較大的余震。此時，積石山縣的室外溫度為零下4攝氏度，而醫院的空地上都是剛剛從住院部轉運出來的病人和醫護人員們。

11月18日23時59分，甘肅臨夏州積石山縣發生6.2級地震。作為距離最近的綜合醫療機構，積石山縣人民醫院在短時間內承載了震后大量醫療需求。19日早間，積石山縣人民醫院醫生李映（化名）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醫院的三個外科和急診科都住滿了”。

到了19日中午，吳勛告訴記者，目前醫院的床位“基本上都已經住滿了”。根據臨夏回族自治州衛健委此前公布數據，積石山縣人民醫院是一家二級甲等綜合醫院，全院共有編制床位255張。

除了承接地震的醫療需求外，面對不時襲來的余震，醫院原本的住院病人們也急需轉移到安全地帶。19日中午，積石山縣人民醫院成了所有病人的轉運工作。“剛剛又來了一次余震，現在我們所有人都在醫院空地上。”吳勛說。

李映原本是內科醫生，但是形勢緊急，從地震發生當晚到與記者通話前，她一直駐守在醫院，主要負責協助病人轉運和一些傷口緊急包扎處理等工作，期間連吃飯都顧不上。

“目前來說還好的就是醫院的醫療設備沒有太大損壞，還有凌晨后周邊的醫療運輸車輛都調派過來了，人員的轉運方面沒有太大問題。一些比較嚴重的病人，都轉移到了臨夏州人民醫院。”李映說。

更好的消息是，據新華社15時的消息，地震發生后，甘肅各級醫療機構已派出救援隊伍19支386人抵達臨夏回族自治州、積石山縣開展醫療救治工作。

截至發稿前，吳勛告訴記者，有多個醫療隊伍和專家已經陸續抵達醫院開展救治，部分物資等也已經送達醫院。

在積石山縣人民醫院緊急開展救治工作時，多家臨近醫院也處于應急支援狀態。積石山縣婦幼保健院一名醫護人員告訴記者，地震發生后，很多醫護都沒回家或者從家里趕到了醫院，“目前我們都是自發留在醫院，隨時待命。只要有通知，我們就馬上開展醫療支援。”

除綜合醫院外，分布在鄉鎮的醫療救援情況如何？記者撥通了距離震中10余公里的一家衛生室電話，接電話的工作人員表示，目前他所在的村人員暫時沒有傷情，他介紹說：“人都還好，主要是房子受損比較嚴重。大家從昨天晚上開始一直在室外待著，不敢回去。已經一夜沒睡了。”對于是否需要醫療支援的問題，這位工作人員表示，“還好，還好”。

臨夏州人民醫院收治地震危重傷員最多

根據中新網19日10時消息，當地抽調省級醫療隊伍9支、各類醫療救援車輛33輛、醫護155人趕赴現場開展轉運和救治，省級傳染病防控隊已趕赴現場準備開展衛生防疫工作。其余隊伍正在趕赴現場。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了解到，19日凌晨5時，四川大學華西醫院接到國家衛健委醫療應急司緊急指令，迅速抽調中國國際應急醫療隊（四川）/國家衛生應急移動醫療救治中心（四川大學華西醫院）核心骨干隊員組建醫療救治專家組，第一時間緊急趕赴現場。

華西醫院派出的專家組成員包括災難醫學專業副教授晏會、肝臟外科副教授沈舒、急診科副教授鄧澎、創傷醫學中心主治醫師劉志勇、創傷醫學中心主治醫生譚鵬。

19日中午，四川大學華西醫院醫療救治專家組抵達甘肅省臨夏州人民醫院開展醫療救治工作。據華西官方消息，截至發稿，臨夏州人民醫院是收治地震危重傷員最多的醫院，現收治地震傷員105人，重癥傷員較多，多為骨創傷、神經外科創傷。

華西醫院醫療救治專家組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到達后第一時間與臨夏州人民醫院醫護人員進行了多科會診，目前正在查看病人，稍后將展開傷員救治。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19日12時41分，四川省人民醫院承建的國家（四川）緊急醫學救援隊12名醫療專家則抵達了青海省民和縣人民醫院，并立即開展救治工作。目前，民和縣人民醫院已經接收102名傷員，醫療隊正在協助醫院評估傷情，完善地震傷員分檢流程，暢通搶救綠色通道，指導醫院開展醫療救治工作。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值得一提的是，國家（四川）緊急醫學救援隊（四川省人民醫院）的12名成員，此前正在青海省西寧市協助青海省衛健委開展應急演練，距離甘肅震中約100公里。19日晨，隊伍主動向國家衛健委醫療應急司請纓，趕赴災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