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熱評｜深圳需要補上消費性服務業這塊短板

每經特約評論員 陳憲

對大部分大城市來說，城市產業主要是由工業（制造業）和服務業組成的，二者在一座城市出現不均衡似難避免。這個不均衡最終會影響這座城市的持續發展，比如深圳。

2022年，深圳工業增加值占全市GDP（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達35.1%，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接近50%，工業增加值總額在十強工業強市中位列榜首。同年，深圳服務業增加值比重為61.6%，排在全國城市的第二十一位。除去來源于公共資源的公共服務業，服務業的一級分類是：生產性服務業、流通（配送）性服務業和消費性（生活）服務業三大類。將流通性服務業連接生產的部分劃入生產性服務業，連接生活的部分劃入消費性服務業，服務業即簡化為生產性服務業和消費性服務業兩個部門。在通常情況下，城市的生產性服務業和消費性服務業各占50%左右。在經濟中心城市尤其是全球化大都市，生產性服務業占服務業的比重一般高達70%。據此，深圳目前生產性服務業占比在60%左右。由此推算，深圳的消費性服務業即占GDP的比重為25%左右，低于其他一線城市及成都、杭州和長沙等新一線城市5~10個百分點。

消費性服務業又可分為兩類：第一類是有形產品服務或追加價值服務，即以餐飲、超市為代表的，在產品價值上附加服務價值的行業；第二類是無形產品服務或核心價值服務，即以運輸、旅游（休閑）為代表的，其自身價值就是主體價值的行業。大部分服務尤其是核心價值服務，不同于產品的主要特點之一，是生產和消費同時進行，這就要求消費者有支付能力的同時，還要有享受服務的時間，即有錢亦有閑。隨著人民群眾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第二類服務的占比正在逐步上升。經驗和數據均表明，深圳消費性服務業占比偏低，主要是第二類服務占比偏低造成的。

造成深圳消費性服務業，尤其是核心價值服務行業占比偏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深圳過去這些年之所以發展較快，延續至今的城市價值觀“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起了重要作用。這句口號作為城市的奮斗精神，無疑有積極的方面，尤其在深圳建設與發展的起步階段。但是，當深圳進入追求高質量發展，更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階段，就有必要全方位關注城市發展，特別是與城市居民生活質量相關的方面。

筆者試舉兩例。

其一，深圳人的加班和加班文化。毋庸諱言，“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具體實現，在當下的深圳，就是從事管理勞動和技術勞動的勞動者較多地加班。也就是說，金錢和效率在很大程度上是通過加班實現的。筆者親歷了兩位從其他一線城市來深圳工作的年輕人，在工作一段時間后，因實在不適應太多的、太長時間的加班，離開深圳回到原來的城市。這當然是個案，有一定的偶然性。但是，在與深圳不同職業人群聊起加班這個話題時，他們也基本認同筆者的判斷。從某種意義上說，加班在深圳已經成為一種文化，亦即這里職業人群的生活方式。需要思考的問題，不僅僅是加班減少了人們的閑暇時間，使他們無暇享受生活服務，而且，加班使職業人群的身心疲勞難以恢復，勢必影響工作效率。也就是說，生活服務業的發展水平及質量，最終對一個城市的發展及發展效率有著深刻的影響，可能是積極的，也可能是消極的。

為此，筆者建議，深圳市勞動執法部門對加班的情況進行一次基于勞動法及相關法條的調研和檢查，全面掌握職業人群的工作狀態，堅決杜絕不合法合規的加班。同時，要求企業對必要的加班，按照相關法律法規的要求支付報酬，或執行調換休息時間的制度。作為必要的矯枉過正，深圳要通過各種途徑，宣傳發展消費性服務業，滿足廣大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必要性和實際價值。可以預言，消費性服務業的發展，不僅有利于居民的生活質量，而且有利于深圳經濟社會的中長期發展。

其二，深圳的人行街道。深圳的道路對車友好，它們有高于其他一線城市的通行效率。深圳也有多于大部分城市的供居民健身休閑的優美步道，但是，它的人行道對人不友好。在深圳，很多道路只有快車道和人行道，這就造成電動車和自行車占用人行道，這不僅導致行人通行不便，而且給他們的安全帶來影響。而且，在城區的一些地方，幾乎沒有正常的人行道，很多人行道是狹窄的、逼仄的，且行人要和非機動車、電動車同行，行走不便是常態，碰撞事故也多有發生。人行街道與城市商業，特別是生活服務業發展的相關性已有很多研究，二者高度正相關是一致的結論。以其他一線城市和大城市為樣板，重新規劃并建設城區的慢車道和人行道，已是關系到深圳居民生活質量和消費性服務業發展的大事。

（作者系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深圳行業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