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 | ST證通近4000萬元工程款蹊蹺外流：收款方注冊地大門緊閉 與上市公司存隱秘關系

每經記者 孔澤思  王晶    每經編輯 董興生    

一份被出具“非標”審計意見的年報，揭露出ST證通（原簡稱證通電子 002197.SZ，股價3.59元，市值22.06億元）與深圳市永泰晟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永泰晟”）的陳年往事。

2020年，ST證通以工程款名義向永泰晟支付3998.69萬元，截至去年底，該筆款項一直體現為其他應收款。年審會計師無法確定該筆資金的最終去向，同時無法判斷其余額是否可以全部收回，便對公司2023年年報出具了保留意見的財務審計報告和否定意見的內部控制審計報告。

圖片來源：財報截圖

天眼查顯示，永泰晟成立于2019年11月15日，注冊資本1000萬元，公司主要人員包括執行董事左曉龍、總經理章淼泓和監事龔小曼。ST證通此前發布的公告顯示，龔小曼的配偶為李國良，而李國良的近親屬兄弟李國政曾在ST證通擔任副總裁。

ST證通高管、實控人等與永泰晟之間，是否存在關聯關系或可能導致利益傾斜的其他關系，成為深交所及外界關注的重點。近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實地探訪發現，永泰晟的注冊地玻璃門緊閉，內部無人辦公；龔小曼控股的另一家公司深圳市鴻泰云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鴻泰云景”）注冊地則在證通電子產業園內。

為了解更多情況，記者于5月30日多次致電ST證通變更后的投資者熱線，但電話均提示忙音。隨后，記者將相關采訪問題發送至公司郵箱。30日下午，公司董事會秘書彭雪回復稱，針對能否收回這筆近4000萬元的資金，公司回復深交所年報問詢函時會進行披露；至于上市公司與永泰晟是否存在關聯關系、鴻泰云景為何注冊在公司園區內等問題，則需要時間核查。

ST證通與永泰晟存在隱秘的多維關系

4月底，ST證通公告稱，經公司自查發現，2020年7月、8月，公司向永泰晟以工程款名義支付了3998.69萬元，董事會認為需要將上述交易予以還原，借記其他應收款-永泰晟，貸記應付賬款。截至2023年12月31日，該筆款項未收回。

工商資料顯示，永泰晟現由左曉龍持股95%，章淼泓持股5%。此前，公司主要人員經歷了多次變動，2020年7月，孫杰成為永泰晟持股90%的股東，其于當年8月成為公司執行董事、總經理；2021年9月，謝立強、龔小曼成為永泰晟僅有的兩名股東，2023年，兩人退出股東行列，不過龔小曼至今保留公司監事職位。

在ST證通支付上述工程款期間，“孫杰”是永泰晟的關鍵人物。巧合的是，一份2014年的限制性股票激勵計劃公告顯示，彼時，上市公司子公司深圳市證通佳明光電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證通佳明光電”）項目管理部也有一位名為“孫杰”的客戶經理。后來，此人未在公開信息中再次出現過。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已經退出永泰晟股東之列，但公司登記的聯系電話仍屬于曾經的大股東孫杰。5月29日下午，記者撥通了孫杰的電話，其并未否認曾在ST證通工作過，當記者詢問其是否已經離開ST證通時，對方以“嗯”回應。但對于記者咨詢的其他問題，其均以“我不清楚”回應。

而現擔任永泰晟監事職務的龔小曼，也與ST證通有或明或暗的關系。記者查詢到，龔小曼丈夫李國良的近親屬兄弟李國政自2005年起便在ST證通任職，歷任武漢證通電子有限公司總經理、中南分公司總經理、銷售總監、總經理助理職務，并曾于2013年至2015年兼任證通佳明光電總經理，后任上市公司副總裁，分管行政部。相關公告顯示，李國政于2017年6月5日從ST證通辭職。

龔小曼和李國良于2014年成立了深圳市國溢工程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國溢工程”），兩人為國溢工程的實際控制人，并向ST證通提供施工服務，2014年至2016年度，雙方累計發生557.65萬元的關聯交易。不過，ST證通未就相關關聯交易履行審批程序并及時披露，直到2017年4月26日才上會補充審議。一個多月后，李國政從ST證通辭職。到了2021年，國溢工程注銷。

李國政離開ST證通兩年半后，2019年11月，永泰晟成立；數天之后，龔小曼、李國良又成立了鴻泰云景，公司注冊地址在深圳市光明區證通電子產業園內。

實地探訪：交易對方辦公室空無一人

為進一步了解ST證通與永泰晟之間的工程項目情況，記者近日分別探訪了永泰晟、鴻泰云景等公司地址。

今年初，永泰晟注冊地址發生變更，目前位于深圳市光明區華強創意產業園1棟C座?，F場，記者看到，該辦公地點僅為一間約20平方米的小型辦公室，室內僅有一套茶桌和文件柜，雖是上班時間，但內部無人辦公。附近入駐企業的工作人員向記者表示，永泰晟僅偶爾有人前來，辦公室一般是空置的。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孔澤思 攝

隨后，記者前往鴻泰云景所在地——深圳市光明區證通電子產業園二期1002。在公司樓下，記者被ST證通工作人員攔下，并被告知樓內均為上市公司辦公場地，沒有外部公司入駐。不過，當記者展示鴻泰云景公司信息時，這名工作人員驚訝地念出了李國良的名字，隨后便不愿再多言。稍晚，記者進入大廈10樓，證實內部確為ST證通辦公場地，未發現鴻泰云景。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孔澤思 攝

當日下午，記者經過多方尋找，輾轉見到李國良本人。他告訴記者，國溢工程幾年前就已經注銷，鴻泰云景與ST證通沒有過業務往來，只是注冊時掛在證通電子產業園內，“找個落腳的地方”。對于永泰晟和ST證通接近4000萬元的工程款，李國良則表示：“不清楚。”交流時，李國良還詢問記者，是否聯系過ST證通的人，“我跟那邊也沒什么聯系，但是我熟”。

經過數小時等待，記者在當晚也見到了龔小曼。當記者詢問其在永泰晟的任職和與ST證通工程款往來等問題時，她多次強調不知道、不清楚、“跟你沒關系”，始終沒有正面回答記者任何問題。

扣非凈利潤連續六年虧損

5月20日，深交所向ST證通發出了年報問詢函，針對這筆3998.69萬元的工程款，要求ST證通補充披露永泰晟的相關情況，包括成立時間、近三年主要財務數據、主要股東情況、實際控制人情況等；并要求說明ST證通與永泰晟開展的所有項目情況，包括但不限于項目名稱、合同金額、業務內容、項目開始時間及完工時間、收入確認及成本結算情況等，并說明相關結算情況是否符合合同約定等問題。

此外，問詢函還要求ST證通結合項目的資金投入、實際建設情況、相關資金的最終去向及用途，說明該筆其他應收款長期掛賬未能結算的原因，是否構成公司對外提供財務資助或資金被非經營性占用等情形。

截至目前，ST證通尚未對問詢函進行回復。

公開資料顯示，ST證通成立于1993年，主營業務為金融科技業務，2009年，公司切入照明科技業務領域，2015年，公司業務轉型至IDC（互聯網數據中心）及云計算業務領域。目前，公司業務涉及IDC及云計算、金融科技等領域。

業績方面，ST證通發布的2023年財報顯示，公司去年營收為13.02億元，同比增長6.32%；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7203萬元。對于凈利潤虧損的主要原因，ST證通解釋稱，主要系報告期內公司長賬齡客戶回款問題，導致長賬齡應收賬款計提的信用減值大幅增加；公司對經營管理不具備重大影響的參股公司，其經營業績不佳，經評估對其他非流動金融資產確認公允價值變動損失等所致。

分行業來看，2023年，ST證通IDC及云計算業務實現銷售收入9.38億元，較上年同期增長30.27%，毛利率為23.72%，下滑1.8%個百分點。公司稱，主要系報告期內公司機柜租賃效益進一步釋放，深圳光明云谷數據中心、長沙云谷數據中心、東莞旗峰數據中心等數據中心機架的上架率實現上升，并積極拓展EPCO業務模式，項目執行落地，使該業務收入同比增長，但EPCO項目建造完工部分毛利較低，拉低了該業務整體業務板塊毛利率，導致毛利率同比有所下降。

圖片來源：財報截圖

金融科技業務方面，去年實現銷售收入2.52億元，較上年同期下降25.50%，主要系報告期內金融科技安全支付業務的POS機、云喇叭等產品在國內市場需求放緩，市場競爭激烈，業務訂單量同比大幅下滑，導致收入同比大幅下降；其他業務收入為1.12億元，較上年同期下降32.59%，公司稱，系按照風險管控原則進一步收縮LED照明業務規模所致。

值得注意的是，2023年并非ST證通首次出現虧損，實際上，公司扣非凈利潤從2018年至2023年，已經連續6年虧損。

此外，ST證通是否存在大客戶依賴問題也是深交所年報問詢函關注的重點。2023年，公司向前五大客戶銷售收入合計8.78億元，占年度銷售總額的67.38%。其中，向第一大客戶銷售收入3.50億元，占年度銷售總額26.87%，而公司上年向前五大客戶銷售總額占比僅45.34%。

對此，深交所要求公司補充披露前五大客戶名稱、關聯關系、銷售額、歷史變動情況等，并結合公司所處行業特點、銷售模式等，說明公司客戶集中度進一步提高的原因及合理性。同時，說明前五大客戶與ST證通、公司董監高、直接或間接持股5%以上股東、實際控制人是否存在關聯關系或可能導致利益傾斜的其他關系。

股價方面，自4月29日晚間披露公司2023年業績后，ST證通連續數日跌停，截至5月30日收盤，公司股價區間跌幅達56.11%。

值得注意的是，5月29日晚間，ST證通發布公告稱，公司收到中國證監會下發的《立案告知書》，因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據相關法律法規，中國證監會決定對公司立案。目前，公司生產經營活動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