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ETF背后的私募“幫忙資金”：“快進快出”不可取，長線布局要規(guī)避

每經記者 李蕾    每經編輯 肖芮冬    

一直以來，公募基金為了保成立，在基金募集時不免會找一些“幫忙資金”來達到2億的門檻，這在行業(yè)內已經成為了一項心照不宣的操作。

如果說過去這種“行規(guī)”更多地存在于主動權益類基金和債券型基金等產品中，那么隨著近年來公募指數投資產品的快速發(fā)展，幫忙資金這種角色已經越來越多地出現在了ETF產品的背后。

近期，某業(yè)內知名的主觀私募出現在一只1月成立的ETF前十大持有人名單中，雖然金額不大，但也引發(fā)行業(yè)熱議。事實上，私募基金認購ETF并不是什么新鮮事。近兩年來，在主動權益基金整體表現不佳的大背景下，基金公司紛紛將目光投向ETF領域并加速布局，內卷已經成為ETF行業(yè)不可否認的狀態(tài)。在這樣的背景下，為了保發(fā)行而找?guī)兔Y金是比較普遍的行業(yè)現象。

但與此同時，一些資金作為幫忙資金“快進快出”的問題一直都存在爭議，有可能會對ETF產品的穩(wěn)定運營產生影響，也不符合公募基金正在助力構建的“長線長投”生態(tài)與信念。多位業(yè)內人士在受訪時表示，應避免短期幫忙資金的干擾，基金管理人要加大ETF產品上市后的精細化運營、做好投資者的服務和陪伴，助力構建“長錢長投”市場體系，吸引更多中長期資金通過ETF入市。

主觀私募參與ETF認購引爭議，牽出“幫忙資金”疑慮

今年以來，ETF繼續(xù)成為公募基金新發(fā)的主力軍，多只產品扎堆成立。在這其中，有產品因為前十大持有人中有一家知名主觀私募的名字而受到行業(yè)關注。

作為一種集合投資工具，ETF能夠涵蓋廣泛的資產類別、行業(yè)板塊乃至全球市場，為主觀私募和量化私募提供了豐富的選擇空間。

根據私募排排網的統(tǒng)計數據，截至去年12月31日，2024年共有130家私募旗下產品出現在124只首發(fā)ETF產品前十大持有人名單中，合計持有份額達33.60億份。

從不同類型私募持有首發(fā)ETF份額來看，主觀私募持有ETF份額最多，共有61家主觀私募持有ETF份額12.29億份居首；其次是31家量化私募持有ETF份額10.62億份。

正如安爵資產董事長劉巖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每經記者）所分析的，資產配置與風險管理是私募機構配置ETF的核心目的之一。通過合理配置不同類型的ETF，私募機構可以實現投資組合的多元化，有效分散單一資產或行業(yè)的風險；ETF的高流動性和市場深度使得私募機構能夠在市場波動時快速調整倉位，實現風險的對沖和控制，確保投資組合的穩(wěn)定性；另外，ETF還提供了跨市場、跨資產類別的投資機會，使得私募機構能夠跨越地域和行業(yè)的界限，捕捉全球市場的投資機會。

因此，ETF對于私募基金的配置價值毋庸置疑。而問題在于配置方式。

眾所周知，ETF最大的特點之一就是流動性好，如果看好某只指數并且想要投資，完全可以在二級市場買賣；更不用提ETF從成立到上市中間一般還有半個月左右的時間，資金占用成本不菲，上市當天還有可能面臨破發(fā)的風險等。

劉巖也指出，相較于認購首發(fā)產品，直接在二級市場買入ETF確實在諸多方面具有優(yōu)勢。

從方便快捷程度來說，二級市場交易極為便利，投資者可像買賣股票一樣通過證券交易軟件實時下單，瞬間就能完成交易。

而在風險層面，認購首發(fā)ETF產品時，由于新基金成立初期，其建倉策略、投資組合的構建尚不明朗，面臨著較大的不確定性，而二級市場的ETF已經有了一定時間的運作，其持倉結構、業(yè)績表現等都相對透明，投資者能夠基于過往表現進行風險評估，更精準地把握投資風險；同時，二級市場ETF價格實時波動，投資者可根據市場情況靈活調整投資時機，降低風險。

再從時間成本考慮，從認購ETF開始到基金成立，再到開放申贖，往往需要經歷一段時間。而在二級市場買入ETF隨時可以操作，能讓資金快速投入使用，避免資金閑置，極大地節(jié)省了時間成本。

既然如此，為何有的私募產品還是熱衷于參與ETF首發(fā)認購，豈不顯得有些蹊蹺？多位受訪公募和私募人士就此對每經記者表示，作為“幫忙資金”的私募其實不在少數。

對價成本約為千分之一，量化私募更受“青睞”

由于有2億元成立門檻的要求，公募基金募集時找?guī)兔Y金支持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所謂的“幫忙”當然也不是純幫忙，而是要支付成本，并且這個成本并不低。

舉個例子，此前普遍流傳稱股基的“幫忙資金”成本對價約在2%~4%不等，債基則減半、約在1%~2%。

而針對ETF產品，每經記者從業(yè)內了解到，對價并不是固定的，取決于多項因素，包括持有時間長短、發(fā)行方是否著急沖量、是否保本等，“對價一般區(qū)間就是千零點幾或者千幾”。

還有一些合作方式則更加“露骨”。有公募人士表示，對于ETF的相關幫忙資金，不少基金公司會有相應的營銷激勵政策，通常是給到渠道相關人士或私募投資經理。比較普遍的費用是千一（1‰），也就是說一個億的幫忙資金費用在10萬元左右，并且主要目的是幫助基金成立，上市之后就能撤走；如果非常困難的情況下有可能提升至1.5‰，還有一些特殊情況則會更高，需要一事一議。

不過有知情人士告訴記者，現在基金公司很難和私募去談對價，因為過去一般都是用券作為對價，但現在融券不能做了，所以對價也不太好給。另一方面，千幾的費用屬實不高，對不少私募來說幫忙的資金成本都已遠超這個水平。

相比之下，作為公募的幫忙資金搭建關系、獲取更多合作機會才是很多私募機構的目的。

舉個例子，據上述知情人士介紹，如果公募基金決定找私募資金幫忙并且成為長期合作關系，那么后續(xù)就會大力將該私募發(fā)展成為非公開的做市商，而認購的這部分ETF產品可以作為底倉提供流動性，“更多是針對一些偏量化的私募”。

除此之外，公募基金也會考慮為私募管理人提供其他方面的幫助，例如對方需要跟某些渠道合作，公募就會憑借自己強大的渠道資源，順水推舟去做一些溝通對接方面的工作。

劉巖也指出，對于私募而言，作為幫忙資金存在許多潛在好處。一方面，私募能借此與基金公司建立良好合作關系，為未來開展其他業(yè)務合作奠定基礎，如參與新基金產品設計、獲得更多投研資源共享等；另一方面，若私募對該ETF的底層資產有深入研究、認為未來有較大發(fā)展?jié)摿Γ捌谝詭兔Y金進入，后續(xù)也能享受資產增值帶來的收益。

當然，作為幫忙資金，出現虧損是大忌，因此公募基金管理人會想方設法保證讓對方“保本出”。例如，與“幫忙資金”進行信息的充分溝通，讓對方能做一個比較充分的對沖、降低風險敞口等。

聽上去，雙方合作儼然是你情我愿、各得其所。但對這樣的操作，業(yè)內也存在不同看法。

有私募明確拒絕：我們不搞這個，風控不通過

小劉供職于一家知名私募，他對每經記者表示，近年來ETF發(fā)行火熱，有不少公募基金都來尋求過“幫忙資金”的合作，但其供職機構都拒絕了。

“這里面其實存在一定風險，如果上市當天破發(fā)了就有可能出現虧損。如果管理人用自己的錢買那隨意，但私募產品虧了就是持有人買單，所以這個操作都過不了我們風控。”

有私募人士對每經記者分析稱，主動私募，尤其是業(yè)內名氣比較大的主動權益基金經理，一般很少會投資被動指數，“會被噴沒能力”；另一方面，如果是拿持有人的錢去做幫忙資金，還涉及別的問題。

“具體來說就是，私募產品幫忙去買了指數基金，一種結果是發(fā)行方給對價，這個對價到底是歸基金產品還是歸管理人，幫忙產生的對價歸屬問題是重點；一種是假設為了幫券商忙、換券商的研究服務，那研究服務里有多少最后用到私募基金產品里也值得關注，相當于本該管理人承擔的成本由私募產品出了。”

他直言，如果是單純幫忙，那管理人道德上肯定是不占優(yōu)的，“可能沒有做到勤勉盡責，風控上也存在瑕疵”。

劉巖也表示，對于私募基金的投資者而言，私募參與ETF發(fā)行可能帶來更多投資機會，但同時也需警惕，私募參與幫忙資金可能存在利益關聯(lián)。若私募過于看重與基金公司的合作關系而忽視對ETF產品的客觀評估，可能導致投資者面臨投資損失風險。“所以投資者需要更加關注私募產品的投資策略披露以及對ETF選擇的依據，謹慎做出投資決策。”

規(guī)避“幫忙資金”影響，推動ETF行業(yè)健康良性發(fā)展

對ETF的投資者來說，幫忙資金撤退同樣會帶來一定影響。

根據Wind數據，我們做了兩個統(tǒng)計，首先是全市場ETF中，上市首日規(guī)模與發(fā)行規(guī)模相比縮水超過50%的達到65只（截至2025年2月13日，下同）。其中縮水六七成的不在少數，還有產品上市首日相比發(fā)行規(guī)模縮水超過90%。

另一方面，根據Wind數據，去年至今共有207只ETF產品發(fā)行并已上市，在這其中已有近三成（61只）規(guī)模已經跌破1億元、其中29只甚至不足5000萬元。在這其中，有34只產品相比發(fā)行時縮水超過八成、有15只規(guī)模縮水甚至超過九成，絕大多數已淪為不折不扣的小微基金。

為了更好地反映短期內資金的流出情況，我們選擇了去年下半年成立上市、如今規(guī)模已不足1億元的產品。結果顯示，其中有多只產品上市首日贖回規(guī)模就超過1億元、縮水超過四成甚至五成，成立至今規(guī)模減少超過七八成的也不在少數，還有產品成立僅一個月縮水已超過90%。

當然，部分產品可能是因為后續(xù)持營存在一定困難，導致了規(guī)模的大幅降低。但在短期內規(guī)模快速縮水的產品中，出現幫忙資金的可能性相對更大。

對此，劉巖表示，幫忙資金的突然撤離會導致ETF資產規(guī)模短期內出現縮水，影響產品的穩(wěn)定性。“一方面可能使基金的交易成本上升，另一方面也會打亂基金原本的投資計劃。若基金經理已按照預期規(guī)模構建投資組合，資金撤離后可能需要被迫調整，這可能導致投資節(jié)奏被打亂，影響投資收益。”

對此，每經記者了解到，在ETF產品設計上，公募基金也會采取一些措施來減少幫忙資金撤離帶來的影響。例如ETF有一個申贖清單，會有每日贖回規(guī)模的上限，上市首日往往這個值會設置得高一些、達到整體規(guī)模的20%或者30%，過了首日這個比例則會相應調低、有的上限在10%左右，保證有資金撤離時不至于對整體基金運營帶來明顯沖擊。

而對于某些各家都十分重視的戰(zhàn)略性ETF產品，基金管理人一方面會盡量把幫忙資金發(fā)展成長期合作的關系，另一方面也會在上市之后第一時間引入險資等其他機構的資金，對存量份額做一個騰挪，從而保證產品規(guī)模和穩(wěn)定運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把這些幫忙資金變成了長線資本。

近年來指數化產品發(fā)展勢頭迅猛，各家?guī)缀醵际且粨矶稀⑴荞R圈地，不僅要布局ETF等產品，還要實現寬基指數、跨境市場、細分主題產品等全覆蓋。而ETF產品又有2億元的硬性門檻要求，為了首先保證產品的成立，“幫忙資金”也就應運而生。

但另一方面，正如前文所討論的，幫忙資金的突然撤離有可能會對ETF產品的穩(wěn)定運營產生影響，同時這類資金“快進快出”的風格也不符合公募基金正在助力構建的“長線長投”生態(tài)與信念。有業(yè)內人士就對每經記者評價道，部分管理人選擇與幫忙資金合作“發(fā)大做小”，如果后期管理不善，可能會對行業(yè)形象和投資者信心造成影響。特別是對于ETF產品，其發(fā)行成本通常高于其他基金產品，布局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如果上市后不久就出現明顯縮水甚至清盤，很容易給基金公司造成損失。

相比之下，“發(fā)小做大”模式下，基金公司和基金經理更注重產品的長期業(yè)績和口碑，愿意把投入放到產品上市以后、做好投資者的服務和陪伴，在持續(xù)運營里不斷培養(yǎng)規(guī)模和流動性，也更有利于推動行業(yè)形成健康、可持續(xù)的發(fā)展生態(tài)，吸引更多中長期資金通過ETF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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