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中立：歐盟財政一體化難點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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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中立（社科院金融專家）

日前，歐盟峰會通過了一項旨在約束成員國財政政策的協議，市場期盼的歐盟財政一體化的步伐，終于向前邁進了一步。此成果市場解讀為利好，消息公布后歐洲股市普遍向好。

簡單地看，歐盟峰會的這些內容似乎都切中要害，對緩解危機有很大的好處。例如，市場對歐元問題的分析都傾向于認為，歐元存在的好處是弱國因此獲得更便宜的資金，而問題出在這些歐元區的弱國濫用這一好處。因此，只要嚴格財政紀律，困擾歐元區的債務危機就可以得到很好的化解。

歐元區實行財政一體化之后，另外一個好處是發行統一的歐洲債券。盡管目前歐洲諸國的債務危機已經烽煙四起，但歐債問題基本上是歐盟內部“兄弟”之間的欠賬，歐元區的這些國家作為一個整體并無多少外債。也就是說，如果將這些國家作為一個整體看待，它的負債率接近于零，發債的空間巨大，其信用等級遠超過美國國債。

而筆者認為，事實并非如此簡單。希臘、西班牙等國家在加入歐元區之后，之所以會出現債務迅速增加的現象，不僅僅是因為這些國家濫用了以低廉價格融資的權力，更重要的是經濟規律的必然結果。那些經濟發展水平比德國和法國弱的國家，在加入歐元區以后必然會出現貿易逆差，結果是出現債務負擔快速增加。這才是歐債危機的問題本質所在。

為什么說希臘等國家在加入歐元區以后，必然會出現貿易逆差及債務危機？道理并不復雜，因為這些國家相對于德國和法國來說，其經濟競爭力都較差，貿易中處在不利地位，在使用統一貨幣之前，這些國家可以通過本幣對德國馬克貶值的方式來獲得貿易上的相對平衡，但加入歐元區以后，這種貿易平衡機制就自動消失了。于是，這些國家對德國的貿易逆差越來越多。

這種不平衡的另一方當然是德國。德國在加入歐元區之后，其好處十分明顯，因為其制造業十分先進，產品競爭力很強。在使用歐元之前，因為其出口順差的存在，匯率升值一直是德國出口的障礙，使用歐元之后，德國免除了匯率升值的煩惱。于是，我們看到在加入歐元區之后，德國的累積順差遙遙領先于全球各國。因此，在使用統一貨幣之后，強大的德國與弱小的希臘等國的貿易不平衡越來越大。

歐元區的另外一個難以克服的問題，是各國的經濟周期不同步。尤其是德國和西班牙反差最明顯，這兩個國家經常出現一個物價下行，而另外一個國家的物價上升的背離現象。當德國物價下行時，歐洲央行會傾向于保持利率穩定或降低利率，結果使西班牙的物價膨脹。無論是西班牙還是希臘、意大利等，在加入歐元區之后都出現過房地產泡沫，這是經濟差異較大的國家在組建統一貨幣區時的代價。

要從根本上解決歐債危機問題，就必須化解上述貿易失衡及經濟發展差異化問題，可以讓德國采取轉移支付的方式，將他們加入歐元區之后得到的好處補償給希臘等經濟欠發達國家，或者采取措施讓歐元區各國的經濟發展水平趨同。這兩種方法在理論上成立，但實踐中都沒有可行性。中國有句古話叫“親兄弟明算賬”，何況是國家之間的關系呢？

同樣，發行統一的歐洲債券只能在短期內緩解部分國家的債務危機，無法根除歐元區的深層次矛盾。在沒有解決貿易不平衡問題的前提下發行統一的債券，最后能夠償還債務的還是德國。這就是德國很不愿意同意發行統一歐洲債券的主要原因。

對于我國政府來說，不參與歐債危機是最好的策略。因為這是他們“兄弟之間”的“家務事”，與其讓中國救希臘和西班牙等國，還不如讓德國減免一些這些國家的債務，讓大哥幫小弟一把。使用歐元后，德國占盡了好處，而讓中國參與買單就沒有任何道理了。另外，我們需要為歐元解體或“瘦身”做好充分的準備。如果出現歐元危機，則美元將出現牛市，國際資本流向會出現明顯的變化，對于中國等新興經濟體來說，要防范類似上世紀90年代東南亞金融危機的一幕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