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董事長·川大校友說 | 沃頓科技蔡志奇：企業高質量發展要講原理、講專業化、講市場化

每經記者 范芊芊    每經編輯 陳俊杰    

貴陽，中國西南地區重要的中心城市之一、重要的區域創新中心。在這座城市里有不少中央大型企業在黔旗下公司，沃頓科技就是其中一家，公司核心業務為膜業務，目前其反滲透膜生產規模在國內位居行業首位。

沃頓科技辦公區及廠房坐落于貴陽國家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淺白色的公司大門掩映在層層綠色中，遠遠便能看到中國中車四個大字，中車產業投資有限公司為沃頓科技的第一大股東。

蔡志奇則是沃頓科技董事長，從公開信息來看，關于他的相關報道更多集中于十余年前，講述其如何帶領沃頓科技從零開始彌補中國反滲透膜行業的空白。“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接受采訪了。”蔡志奇對記者感嘆道。

10月27日至29日，四川大學校友上市公司高質量發展大會將在成都舉行，大會以“科技創新和科技成果轉化同時發力”為主題，由中國上市公司協會、成都高新區管理委員會為指導單位，由四川大學校友總會主辦、每日經濟新聞作為主辦媒體，四川大學全球校友創業家聯合會為承辦單位，五糧液作為大會獨家合作伙伴。

蔡志奇亦是川大校友，為86級高分子材料系畢業。近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貴陽采訪了他，十余年間，無論是沃頓科技所處的膜產業，還是企業本身都發生了很大變化，再次面對媒體，蔡志奇與記者聊起了在川大的求學經歷，以及他對企業及行業發展的感悟。

憶川大：回到川大，自己永遠是一個學生

蔡志奇于1990年畢業于成都科技大學（現四川大學）高分子材料專業，被分配到原鐵道部貴陽車輛廠（沃頓科技前身）工作，這一待就是三十余年。在技術方面，他是公司棕纖維彈性材料配膠專利的創始人、膜材料產品生產和研發的學科帶頭人，在管理方面，他已擔任公司高管十余年。

從時代背景來看，蔡志奇在四川大學求學的時間，正是改革開放的初期階段。“大部分同學家庭經濟條件比較差，所以他們就去勤工儉學，主要是做一些比較簡單的（工作），例如貼海報、收門票、當家教等”。蔡志奇回憶。

但有一名同學做的兼職較為特殊，他利用暑期時間給初創民營企業、鄉鎮企業做一些材料的配方工藝。這令蔡志奇深受啟發。“我發現，原來搞專業技術能體現自己的價值，也能掙錢，所以當時我還是很受啟發，此后比較用心地去學專業課程，同時通過閱讀去了解企業工廠的使用等”。

蔡志奇與母校之間的聯系一直很緊密。畢業后，他從事了多年的高分子復合材料生產工藝、技術、設備的改進及新產品的開發研究等工作，這些工作大多是在一片荒野上開墾，同時公司成立早期各方面硬件設備并不齊全，因此蔡志奇利用母校及校友資源來進行輔助。

“我們早期條件比較差，有時候就送回學校做一些（產品）檢測，也找一些老師咨詢，有時還會請校友來協同開發一些產品或課題”。蔡志奇表示，其中幫助最大的是川大高分子研究所向明教授團隊，其為沃頓科技做了10年的輔導。

“我們在反滲透膜生產制造的配方工藝，特別是裝備水平提升方面，遇到一些以前沒有想象到的較大困難，在和向明教授團隊合作過程中，得到比較大的提升”。蔡志奇告訴記者，公司第一條全自動的大型生產線也是向明教授幫助一起設計的。

在蔡志奇看來，自己在川大及校友身上得到了很多力量和幫助，“現在回到川大，面對川大以及川大的老師們，我覺得自己永遠都是一個學生”。

在膜領域，沃頓科技是正在不斷挺進市場的國產品牌代表 每經記者 張建 攝

談高質量發展：講原理、講專業化、講市場化

沃頓科技是較早一批登陸國內資本市場的企業，早在1999年就在深交所上市。不過，當年沃頓科技還名為南方匯通，主營業務還是鐵路貨車業務。2014年，公司通過資產置換暨關聯交易將主營業務由鐵路貨車業務轉為以膜業務為主、植物纖維業務為輔，2021年證券簡稱更改為沃頓科技。

膜業務是沃頓科技在2006年通過聯合投資所布局的新業務，蔡志奇也正是公司膜業務開拓的領頭人，如今的沃頓科技已經成為國內反滲透膜行業生產規模第一的領軍企業，也是如今A股市場上的優質企業之一。

“去年底，新一輪推動提高上市公司質量三年行動方案已經啟動實施，工作重點從‘治亂’轉向更深層次的‘提質’”。國證監會副主席王建軍在今年5月指出。

那么在沃頓科技掌舵人蔡志奇看來，何謂企業高質量發展，如何才能推動目標的實現？

對此，蔡志奇總結出三點至關重要，講原理、講專業化、講市場化。“專業化方面，企業涉及很多方面的東西，除了技術，其他很多方面也必須講專業化，比如法務、財務、董事會等規則，市場營銷、人力資源管理等”。

蔡志奇表示，市場化方面，既然在企業里，在商言商，產品不能滿足客戶的需求，不能適應市場的需要，最終也是沒有前途的。

何謂講原理？蔡志奇從哲學層面向記者剖析背后的內涵。在他看來，“面對一些困難時，首先需要去想問題的根源在哪里，導致這種現象的原理是什么。如果從原理上去思考，就不會漫無目的去做，原理講通了就會事半功倍”。

蔡志奇還舉了一個案例來闡釋講原理的重要性。反滲透膜需要通過界面聚合反應制備，以前傳統的工藝都是使用浸透法，但其實這種方法有很多缺陷，蔡志奇團隊便從原理上去分析，認為可以使用一種叫狹縫通過的方式。為此，團隊也從原理出發進行了一些探索，開發了一些設備和方式，不過并沒有如愿成功。就在他們以為這條路是走不通時，“講原理”再次成為了一盞明燈。“我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向明教授，他說這個思路是做得通的，從原理上是可以的，問題則出在設備的精度不夠”。

于是，蔡志奇團隊就按著這一思路尋找更高精度的設備并最終走通了這條路，也提高了生產效率和產品精度。“我們一直從原理上推動這件事，我們以為都做不成了，但確確實實可以做得成”。蔡志奇感慨道。

談趨勢：通用膜成本繼續降低、高端膜集中于頭部品牌

沃頓科技的核心產品——膜，是一類具有脫鹽或特殊選擇性分離功能的高分子材料，可在苦咸水、海水和超純水等水質實現脫鹽功能，在物料的分離、純化、濃縮等領域實現選擇性分離功能，從應用領域分為家用膜、商用膜和工業膜。

在膜領域，國外企業占據先發優勢并曾占據壟斷地位，即使是目前，國外品牌也仍在市場上占據著主導地位。不過，國產化仍是大勢所趨，以沃頓科技為代表的國產品牌正在不斷挺進市場。

“我國目前的反滲透膜市場主要由外國品牌主導，膜產業整體處于技術水平和研發能力較低的培育階段”。是蔡志奇在十余年前接受采訪時對國內膜產業的看法。那么相比于十年前，目前國內膜產業實現了哪些重要的躍遷與突破？

技術含量高的產品，只會由一些研發投入大的頭部企業掌握 每經記者 張建 攝

在蔡志奇看來，近些年來，國內品牌實現的突破首先是在反滲透膜、納濾膜等配方工藝方面，其次是制造水平方面。“此前我們在做膜時，配方工藝也在探索，裝備水平是半手工狀態，現在基本上可以做到半自動或者全自動流水線的生產”。蔡志奇表示，“也正是由于規模化、自動化地生產，現在產品的價格基本上是當時的一半都還要低”。

蔡志奇認為，目前在通用產品方面，國內品牌和國外品牌已呈現并跑的狀態，不相上下。而在一些特殊應用領域，國外品牌在領跑，國內品牌在跟跑，不過在某些細分領域，國內品牌基本和國外齊平，甚至有一些品種也能超過國外。

對于行業未來發展的預判，蔡志奇認為，未來可能三到五年內，低壓膜、超低壓膜等通用膜產品會比較便宜，技術指標都差不多，利潤也很薄，市場上有大量的廠家來提供這些產品和服務。而高端、差異化、技術含量高、附加值高的產品，只會由一些研發投入大、有實力的頭部企業來掌握。

蔡志奇所說的高端產品主要指工業應用領域的一些產品，其品種和具體應用領域正在不斷拓展，也包括目前市場上熱議的鹽酸提鋰及磷酸鐵廢水濃縮分離等新能源領域的應用。“比如一些工業領域應用場景，對膜的耐酸性、耐堿性、耐高溫等指標要求很高，對無紡布、膠黏劑等配件要求也很高”。

談經營：工程與材料業務相互協同

仔細來看，沃頓科技目前已不再把目光僅僅局限于膜產品，而是向產業鏈下游延伸，拓展膜分離業務，為客戶提供膜分離技術應用方案、膜集成裝置設備及項目的全過程服務和項目運營維護服務。從膜產品到承包工程，這一戰略背后有著怎樣的邏輯？

對此，蔡志奇認為，公司的主航道還是做膜分離材料，同時初衷不是做普通的、一般性應用的工程，而是會逐漸形成兩個板塊，“一個是材料，一個是業務，兩者相互協同，相互支持，從而推動公司更健康發展”。

具體如何相互協同？據蔡志奇介紹，目前公司涉及的工程，其一是為一些現有的特種膜或特種濃縮分離找到應用場景，其二是通過做工程反過來對材料提出一些新的需求，根據新需求開發一些適應市場需要、克服痛點的特種膜材料。

從行業內其他企業的發展思路來看，這是一條折中的發展方向，但基本的出發點是保持企業的核心競爭力。“國外的企業傾向于專業做材料，國內的企業喜歡做一條線通車，從原材料到應用工程全部做完，我們其實是走了一個中間的路線，做材料，也做一部分特種濃縮分離的應用，但不是全面開花”。

對于沃頓科技而言，目前投資者討論較多的是其鹽湖提鋰項目。公司在9月7日的一份投資者關系活動記錄表中披露，今年以來公司獲得鹽湖提鋰、磷酸鐵廢水零排放等多個項目訂單，也實現了鹽湖提鋰膜分離海外業務零突破。

在蔡志奇看來，雖然學術界內對于鹽湖提鋰的分離方式仍有較多探討，但目前能做到成本最低、規?；詈?、效率最高的方式就是膜法加吸附劑。

據他介紹，目前沃頓科技在鹽湖提鋰的布局包括膜產品、膜段服務、工程總包以及軟性咨詢等。

“未來我們還會再繼續研發，適應鹽湖提鋰每一個環節的需求，比如鹽湖一些地方沒有淡水，我們需要開發一些超高壓膜從鹽湖里把淡水提取出來；同時我們也在開發一些新產品，盡可能提高鹽湖提鋰的效率和降低鹽湖提鋰的成本。” 蔡志奇這樣描述對鹽湖提鋰業務的未來規劃。

除了鹽湖提鋰，沃頓科技也正在關注其他下游需求的增長，包括醫藥行業、食品飲料行業的濃縮分離等。“另外，新能源下一波浪潮下，電解液、碳酸鋰等的回收，也是用膜法去做比較好，是一種成本較低的方案。”

走出象牙塔，搞技術做管理，成長為上市公司董事長。回顧來看，蔡志奇從川大畢業已有三十余年。此番，四川大學校友上市公司高質量發展大會召開，可以預見，必將推動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和人才鏈深度融合，促進我國科技創新和科技成果轉化。而川大校友們，仍將生生不息，在各自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封面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張建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