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天涯社區創始人邢明：正嘗試自救，如果不成功，也許就是最后一次了

每經記者 可楊    實習生 卞昱媛    每經編輯 張海妮    

“我們正在通過債務重組縮減債務，我們并沒有躺平，也沒有放棄，還是一直在堅持，在全力自救。”被問及天涯社區（亦稱天涯）停止訪問至今做了什么時，天涯社區創始人、法定代表人邢明這樣回答。

2023年4月，由于資金流動性困難、累計拖欠電信IDC費用、平臺自身技術問題等原因，天涯社區宣布暫停訪問服務。此外，天涯社區開啟了自救之路。2023年12月，天涯社區官微轉發了一篇對創始人邢明的專訪報道，間接公開了天涯的“自救計劃”，其中包括直播帶貨、建立會員制電商平臺、通過AI將內容轉化為視頻短劇等策略。

邢明承諾，天涯社區將于2024年3月1日重啟，這個日子，同時也是天涯的25周年慶。然而，2月27日，在天涯重啟前夕，一則天涯被申請破產的消息再度打破平靜，引發關注。

“咬緊牙關籌集資金，去付了保存數據的錢。”2月28日傍晚，邢明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以下簡稱NBD）記者采訪時表示。

此外，邢明透露，此次被申請破產是因為一位員工的欠薪訴訟。根據披露，3月1日，在天涯社區25周年之際，公司將發布整個重啟計劃的時間表，包括新天涯的啟動和老天涯社區的恢復訪問時間。

在訪談中，邢明表露出對此前不重視商業化的遺憾，并談及會員制電商平臺的初步設想。“目前我們在做的努力，是天涯官方第一次比較正式地嘗試自救，如果不成功，我們可能，也許就是最后一次了。”

談重啟計劃：重組后債務能降到1億元以內，3月1日業務將恢復正常運轉

NBD：天涯被申請破產審查的具體原因是什么？會不會對天涯的重啟有影響？

邢明：我們出現困難之后，員工數從近千人降到了100人以下，這里面難免會有一些勞動訴訟。其中一個員工，大概有二十幾萬元的欠薪，在我們流動性出現困難之后，員工的法律訴訟執行不到財產，是可以提出破產申請的，這是一個比較常規的法律程序，并不是我們提出破產申請。但其實只有天涯恢復運營，才能保障員工的權益，要是（沒有恢復運營），破產清算的話，有可能也拿不到什么。

NBD：關于欠薪，對這些員工現在有什么安置或者化解的方法嗎？

邢明：我們在出現資金流動困難幾年以來，也一直在想辦法化解，可能更多的計劃是對于未來恢復運營。我們都會去面對，都會去面對的。

NBD：之前天涯曾經計劃在2024年元旦之后開始官方直播，但是好像到現在還沒有啟動？

邢明：直播并不是我們的主要選項，但3月1日起，我們的業務就會恢復正常運作，3月1日也正好是天涯25周年紀念日，我們的業務將恢復正常運轉，天涯也會迎來新的生機。

其實在天涯社區停止訪問之后，前員工們和網友們啟動過一次非官方的救助，但是并沒有成功。

過去這段時間以來，我們一直在努力化解債務，進行債務重組，因為我們的債務總額并不算大，不是大家傳言的十億（元）、百億（元）、千億（元）。我們正在通過債務重組縮減債務規模，我們并沒有躺平，也沒有放棄，還是一直在堅持，在全力自救。

3月1日我們也會公布整個計劃的時間表，包括新天涯的啟動，以及老天涯的恢復訪問時間。

NBD：之前有報道提到，天涯大概面臨2億元的債務？

邢明：是的，通過債務重組之后能夠降到1億元以內。但具體債務重組的進展暫時不能披露，但肯定是有進展的。

NBD：天涯前員工發起過一次非官方的重啟天涯的七天七夜直播活動，我們當時也關注了那場直播，發現很多用戶在評論區一直在等你，希望你能露面和連線。

邢明：其實我們對直播這個事情并沒有準備，但大家有這個呼聲，后來也是趕鴨子上架。他們直播進行得不是很順利，我們也出于道義助一把力，畢竟他們是出于對天涯的情懷站出來的。

NBD：當時直播打賞加上捐款，收入大概有20萬元？

邢明：直播打賞這筆收入我們目前還沒有收到。我們公告也會披露這件事，畢竟要對支持天涯的用戶有個交代。不過當時用戶的幫助確實是讓我們挺感動的，用戶的支持也是我們一直堅持不放棄、不躺平、全力自救的一個根本動力。 

談數據保護：極其困難的情況下，擠出了資金保障億萬用戶的數據資產

NBD：網上很多電商平臺在賣所謂的天涯神帖，你怎么看這個現象？

邢明：它可能是有人下載或者是保存的一些帖子，但并不完整。另外其中很多只是包含主帖內容，但是天涯的很多神帖，在帖子里還有很多精彩的回復。在新天涯恢復之后，我們會推出一個官方的“神帖”服務，在公告里也會體現。

另一方面，其實很多用戶特別關心自己在天涯的原創作品和數據，有很多人還來不及下載和保存，其實這一項也是我們停止訪問之后最重視的。過去大半年以來，我們排第一位的就是數據的安全存續，因為畢竟這是25年來億萬用戶的數據，它的安全存續是我們最最看重的，在極其困難的情況下，我們還是籌集了資金加以保障。

NBD：天涯在數據安全保護這塊投入了資金，大概投入了多少？

邢明：雖然我們欠了電信的費用，甚至到了不付錢就得刪的程度，但還是咬緊牙關籌集資金，去付了保存數據的錢，不過這個金額現在也不好透露，但確實是在極其困難的情況下，還是擠出了資金去加以保障。因為我們認為這也是億萬用戶的數據資產，肯定是最重要的。

NBD：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天涯轉型成功，沒有面臨流動性困難，現在它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平臺或者企業？

邢明：至少PC端的用戶在移動端也能獲得非常好的體驗，雖然這個行業競爭非常激烈，我們也可能會掉隊，但至少天涯是有非常好的基礎的。如果這些東西能夠延續到移動端，那么肯定會給用戶帶來非常好的體驗，天涯還是會成為全球華人的網上家園和優秀的原創內容平臺，而且現在又有一些新的生機，比如說AI生成視頻短劇，天涯的優質內容是可以和新興技術相結合的。 

談初心：希望能夠恢復天涯論壇，但肯定要做一個新天涯

NBD：過去，天涯一直被稱為全球最大的中文互聯網社區，在經歷了這些起伏之后，你的心態有沒有發生什么變化，為什么還是一直堅持想要去重啟天涯？

邢明：首先我認為我們還有很多事情來不及做，因為種種原因被耽誤了；其次，用戶對天涯的深厚感情也是促使我們堅持的根本動力，所以我們從來沒有想過放棄，還是希望能夠恢復天涯論壇。

但是我們未來肯定要做一個新天涯，不能固守一些老的模式，我們這個隊伍非常有信心以老平臺為基礎啟動一個有未來的新天涯。

NBD：未來有沒有可能在某種情況出現之后，你會徹底放棄天涯這個平臺？

邢明：這個確實不是我們的選項，但是目前我們在做的努力，是天涯官方第一次比較正式地嘗試自救，如果不成功，我們可能，也許就是最后一次了。

NBD：這個“成功”有什么衡量標準嗎？

邢明：有一個標志就是，首先天涯能夠恢復訪問，能夠幫大家把數據都保存住，這是最基本的底線。另外，讓天涯能夠在商業化上建立一個可持續、有未來的商業模式。

NBD：3月1日的時候，天涯社區可以恢復訪問了嗎？

邢明：我們會公布一個不長的時間表來恢復天涯社區的訪問。

NBD：如果真的如你所設想的，天涯重啟成功了，天涯在互聯網平臺競爭之中，除了有對天涯充滿情懷和愛的老用戶之外，還有哪些優勢？

邢明：其實我們還有一個點，就是我們抱著一種“歸零重啟”的心態，我們曾經有過很好的時候，甚至在PC端也是一個“頂流”平臺，目前大家看到的很多東西，都有天涯的一些影子，包括一些互動模式、網紅。我們經歷了這么一次危機以后，“歸零”的心態會讓我們自己更加扎實、更穩健，這些都是我們起步的財富。 

談新天涯：遺憾此前沒有堅決布局電商業務，將提供具有供應鏈優勢的產品

NBD：“新天涯”是你之前談到的會員制電商平臺嗎？

邢明：對，是一個會員制電商平臺。直播只是其中一個環節，但并不是我們的唯一選項，我們更多是指這個會員制社交電商模式，3月1日的公告到時候會有所表述。

現在電商的各方面競爭也比較激烈，是一片紅海，所以我們選擇了一個比較適合天涯的電商模式。首先是面向天涯的老粉絲、對天涯有情懷的用戶群，當然我們也希望接納一些新的用戶、年輕的用戶。為他們提供一些具有供應鏈優勢的產品。

NBD：天涯社區是怎么想到做電商會員制這個事情的？

邢明：我們過去比較大的遺憾就是不夠重視商業化，也沒有堅決去布局電商業務。我們對電商的理解是，它是一種效果廣告模式，即使經濟波動，這種模式也是可持續的。

另外，我們也看到了電商行業的各種變化和新的機會。直播電商也是其中一個機會，但這并不是我們的主要選項，我們的選擇，還是基于社交模式的電商平臺，幫助我們多年積累下來的天涯用戶，提供一種有驚喜的增值電商服務。

NBD：在你的設想中，“新天涯”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平臺？

邢明：過去很多人在這里自由表達觀點，其中有很多真實的內容，這就叫“天涯有真相”。未來我們會切入消費領域，在這一領域有一些更真實的表達、互動、點評，呈現出真實的自我，盡量避免失真的商業種草。

天涯以前在時尚領域也很火爆，在娛樂八卦板塊也有很多女性用戶。未來我們會有一個新的定位，但暫時還不好披露，3月1日會有統一的表達。天涯本來就有這些東西，現在我們專注于做這個方向，把握住市場的縫隙，和電商相結合的。原來我們犯了一個比較大的失誤，就是對商業化重視程度不夠，所以我們也要吸取這個教訓，在商業化上有充分的考慮。

此外，我們創始總部位于海南，所以我們也會將自己的特點與海南的優勢結合，把握住自己的供應鏈優勢。

封面圖片來源：視覺中國-VCG111439099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