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堅：日本匯率“被動局面”不應在中國重演

孫立堅（復旦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

        日本政府本周三以突然襲擊的方式放出了將近1萬億日元，干預了毫無心理準備的外匯市場，從而扭轉了日元兌美元匯率連續升值的格局，迎來了股市久違的大幅上揚態勢。

        日本政府之所以不顧以往單邊干預屢屢失敗的教訓，采取了“豁出去”的行為，是意識到當前日元升值不是一個短暫的現象，不利于出口從而會嚴重干擾日本經濟復蘇。今天，日本經濟活力的恢復，不在于處于“老齡化、少子化”社會中的有限消費群體，而是靠日益精益求精、發展壯大的制造業國際競爭力，可現在世界經濟整體的消費能力已經在金融危機的摧殘下大大下滑，也就是說，企業任何微弱的價格上升都可能會讓一大批消費者放棄購買，如果不及時干預匯市，日本經濟通縮的情況會變得越來越糟。

        在我看來，日本政府動用價值約200億美元的日元“偷襲”外匯市場，雖然取得了暫時性的效果，但抵擋不住今后國際金融市場上每天僅僅用于日元交易就高達5680億美元資金的沖擊。

        首先，目前國際金融資本因為在歐美失去了獲利的機會（它們的經濟依然低迷）而大舉壓進了儲蓄高、貿易順差大的亞洲地區，而日元在這一個區域的國際地位相對區域內的其他國家貨幣高，對無處可走的游資和尋求避風港的閑資而言，持有日元及其資產更為安全。更何況近來很多追求高收益的資本，已經讓部分亞洲國家貨幣出現了大幅升值的趨勢，韓國和印度也因為本國“流動性過?！睂ν浐唾Y產泡沫帶來的威脅而率先加了息。所以，日本政府目前的逆勢而為，不可能出現像美國對沖基金年初順勢而為做空歐元那樣取得市場的共鳴，產生大規模羊群效應，從而獲取日元大幅貶值的效果。

        其次，日本政府在歷史上單邊干預成功的經驗不多，一旦市場認為日本政府堅持不了逆勢而為的行動，會招惹國際金融市場投機力量形成更大的合力卷土重來的格局。

        第三，日本政府率先出手干預匯市，保護自己的出口產業，很容易引起亞洲其他以制造業為主的國家的效仿，如果亞洲各國形成了貶值的競爭游戲，那么，日本受到來自歐美的外部政治壓力就會越來越大。國際投機資本也會借助這種政治壓力而動，做多日元的投機行為就會愈演愈烈。這次干預成功與否不僅是取決于日本政府的膽略，更取決于日本政府干預市場的智慧和技術?？上У氖牵瑏喼迖业恼瞄L產業運作而不擅長資本運作。

        日本央行這次干預外匯市場的舉動成敗與否，對中國和世界經濟的直接影響并不很大，但是，間接影響卻不能小視。首先，從理論上講，我們現在是有一攬子匯率制度，在資本賬戶還能有效管理的前提下，做多人民幣和做空日元的市場內在機制不存在，就目前日元在高位水平上的調整，不管效果明顯與否，對人民幣形成直接壓力是有限的；其次，亞洲國家在“后危機時代”都會處在國際資本凈流入的狀態，因而本幣升值是共同趨勢，日本政府逆勢而為做空日元的行動，實際上也在某種程度上緩解了其他貨幣兌美元增值的壓力。如果其他國家日后也加入貶值政策的大合唱，那么，就有可能上演和東南亞金融危機那樣兩敗俱傷的貶值競爭游戲；再次，日本政府“自私的”行動可能會惹惱處在動蕩中的歐美國家，他們很容易把中國的人民幣問題和日元問題混為一談，更加不會顧及中國和日本處在一個有天壤之別的發展階段上的個性化特征，對中日推動本幣匯率市場化的政治壓力就會越來越大。

        總之，這次日本政府一反常態的外匯市場干預行為，給世界經濟增添了不確定性。如果這次干預的長期效果很有限，那么日本經濟告別危機的周期還會拉長，亞洲市場的不確定性也會因此增加。因為日本政府的這次逆勢而為，會增加今后日元流動性的泛濫和套息交易投機活動的猖獗，這對剛剛進入金融市場開放階段的中國經濟而言，無疑帶來了更大的挑戰。

        從這個意義上講，人民幣匯率制度的市場化進程和金融市場的開放，在國際金融市場和世界經濟起伏不定的環境下，在國內經濟結構調整還沒有到位、金融創新和監管能力及效率十分有限的狀況下，千萬不能貿然推進，更不能因為外部政治壓力的強化而輕易斷送中國改革開放30年所積累的成果和今后自身健康發展的前程和活力。日本就是因為失去了匯率的掌控能力，而制造業和出口依賴的經濟結構又無法輕易改變，所以，這才讓日本經濟今天在危機面前，顯得那么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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