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杰：小鎮的故事

劉曉杰

出差，天黑無車回城，便索性在小鎮僅有的一家賓館住下。說是賓館，其實也就是一家不能供應熱水的招待所，在裝修略顯俗氣但算得上艷麗的一樓大廳里，一個中年婦人領兩個年輕的女子在服務臺后百無聊賴地磕著瓜子。不大的樓前院子里，四棵高大的梧桐樹下隨意地擺停幾輛小車，出院子大門便是一條無水的枯河，河邊是一塊修葺一新的小小廣場。

在我現有的經驗里，這個小鎮是以往所見過的同類級別小鎮的復制品，十多米寬的水泥路兩旁是分布劃一的二層小樓，上居下商。約莫走了數百米，終于在一家經營川菜的小飯館坐下，一個水煮魚和一個千葉豆腐，年輕的女老板要了我43元，算不得便宜。干掉一小鍋米飯后，一個下午的饑餓感全無，出門才發現，已是華燈初上。隔壁桌，一個從武漢來看望在此混選調生的同學，兩人要了4瓶啤酒，一桌子盡是對現實的抱怨，昨天是2012年國考開始報名的日子。

循著激烈的音樂聲走去，河邊小廣場上已經積聚了不少在此打發時間的人們，二三十個年齡不同的婦女在一個涂脂抹粉的紅衣婦人的帶領下一臉認真地排練著舞蹈，聽音樂應該是恰恰之類。少有男人在場，小孩子們一邊看著他們的媽媽或者奶奶，一邊圍著路燈下嬉笑打鬧。這面前的一切，多多少少讓孩子們覺得好玩新奇，他們眼中素日圍著灶臺、甚至有時候會打罵他們的這些長輩們，怎么一下子變得如此“放得開”。

這讓我一下子想到我自己的母親，年過知天命的她，因為給弟弟高三陪讀的原因，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這位昔日以“農村人”自居的婦人也學會了是多種舞蹈，并因此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自信。由此，更進一步，我想到了我們這個正在轟隆隆向前城市化的社會，吃飽了飯的人民已經不再只滿足于灶臺和《新聞聯播》之后越來越準確的天氣預報。是的，和我的母親一樣，這勤勞、樸實和善良的大眾需要釋放，更需要解放，在音樂的節奏中，我們正在尋找一種不再單一的缺乏內容的生活，而在這背后則更多的是國民性格的逐步完整與成熟，就像那位紅衣婦人一樣，舞跳得好就是今晚整個廣場的明星。期待著，有一天，這一游戲規則成為我們的主流，那么，中國便也就離天堂不遠。

這個小鎮上唯一的一家賓館，其實幾乎沒客人，但每一間客房都成為男人們的天堂，在東西南北發財白板的麻將聲中，窗外的寂靜顯得有點望不到邊際。不能提供熱水的房間，自然也是沒有網線，打開電視機，奧巴馬、杜馬選舉、歐盟債務危機、紅十字會、CPI….，但顯然這一切離小鎮上的人們太過遙遠，他們只關心明天自己能不能喝上不被污染的水，而這就是生活中最要緊的事。

一條河連著兩座城，上游的化工排放導致下游的生活用水源污染，矛盾一觸即發。很多時候，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能真正改變很多，但我在盡力。況且，此刻用腳丈量土地的感覺，也不錯只。坐著摩托車，飛奔在鄉間的土路上，那種暢快無比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