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酸檢測屋應用進行時：一邊被吐槽，一邊被需要

每經記者 林姿辰    每經編輯 文多    

作為“核酸檢測點”，比起一頂帳篷來，小房式的“核酸檢測采樣屋”更嚴格地保障了采樣全程“零接觸”，也能讓工作人員避免直接日曬雨淋。

自5月9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電視電話會議強調在大城市建立步行15分鐘核酸“采樣圈”后，核酸檢測采樣屋（以下簡稱核酸檢測屋）成為抗疫時期城市建設的新事物。

但6月初，鄭州市核酸檢測屋卻遭“吐槽”稱設計高度不當、檢測效率低。6月6日，海爾生物（SH688139，股價75.65元，市值239.86億元）相關負責人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做出回應，稱公司項目團隊正圍繞市民群眾的反饋進行用戶體驗升級。

鄭州核酸檢測屋引爭議的背后，是一個應需而起的市場。入局者既包括規模“淘寶賣家”，也包括家電巨頭美的等多家上市公司，而各家產品設計、功能也各有不同。

一面是防疫工作的切實需求，一面是市場供給的良莠不齊，核酸檢測的廣泛應用還有一段路要走。

6月3日17時左右，鄭州某核酸檢測屋關閉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15分鐘采樣圈”帶火核酸檢測站，多家上市公司入局

在5月23日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國家衛生健康委新聞發言人、宣傳司副司長米鋒指出，要完善常態化監測機制，省會和千萬級人口以上城市建立步行15分鐘核酸“采樣圈”，方便群眾就近就便進行核酸采樣。

目前，核酸檢測服務主要由公立醫療機構、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等公共檢測實驗室、城市檢測基地、第三方檢測實驗室、移動核酸采樣車、核酸檢測采樣屋提供。

相比檢測機構，小巧的核酸檢測屋更加靈活便捷。檢測屋的紫外線消毒設備、正壓潔凈系統、空氣過濾系統、高效病菌消殺系統等，為一線檢測人員提供了更安全的采樣環境，能有效防止奧密克戎變異毒株的氣溶膠傳播。

基于這種種優勢，核酸檢測屋開始成為大城市必備的基礎設施，并在全國各地陸續投放使用。

據報道，鄭州市政府于5月29日召開“鄭州市高效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新聞發布會，提出加速構建步行15分鐘核酸檢測采樣圈。鄭州市主城區按2000人設置1個采樣屋，縣（市）城域按3000人設置1個采樣屋的標準，布局建設便民核酸檢測屋。全市計劃設置4378個，其中主城區計劃設置3796個。

而早在4月30日，江蘇省無錫市2634間核酸采樣小屋啟用，并發布了國內首個以“標準化”來保障核酸采樣安全性和便利性的地方管理標準—《新型冠狀病毒核酸采樣小屋管理規范》和采樣小屋地圖。

市場的刺激下，自然有商家瞄準市場，制造和出售核酸檢測屋。眾多上市公司就宣布自身或下屬公司涉及核酸檢測屋業務，比如：

雖然核酸檢測屋業務風頭正盛，但多家企業對其能產生的實際效益卻期待值不高。如威海廣泰（SZ002111，股價9.16元，市值48.97億元）曾表示，目前核酸檢測屋業務體量不大，對公司業績產生的影響較小。

通達電氣（SH603390，股價7.62元，市值26.80億元）更在5月13日的股價異動公告中表示，目前公司投入使用的核酸采樣車數量不超過10臺。

盡管多家企業持謹慎態度，但“核酸檢測亭”概念股應運而生，部分上市公司股價5月以來上漲幅度較大。例如：

中通客車（SZ000957，股價16元，市值94.86億元，6月2日起停牌），5月股價漲261.06%。

江鈴汽車（SZ000550，股價15.50元，市值133.8億元），5月股價漲43.24%。

萬馬科技（SZ300698，股價15.17元，市值20.33億元），5月股價漲18.27%。

市場如火如荼，“吐槽”聲卻漸漸響起。隨著鄭州核酸檢測屋首日應用的不順暢，其設計高度、設備配置、采購成本等問題成為輿論關注的重點。

檢測站設計不合理遭吐槽，中標商成立未滿1個月

河南省政府采購網5月18日公示，河南省雙人便民核酸檢測屋采購項目(一批)供應商為海樂苗(鄭州)智能物聯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海樂苗鄭州)，采樣屋中標單價為46800元。采購人為河南省工業和信息化廳，采購代理機構為河南招標采購服務有限公司。

項目采購公告發布日期為2022年5月16日，而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及啟信寶顯示，海樂苗鄭州成立于2022年5月7日，時間僅比采購公告發布日早9天。

從股權關系看，海樂苗鄭州的法定代表人為何晨楊，注冊資本1000萬元，由海樂苗(青島)智能物聯有限公司100%控股，海爾生物持有后者70%的股份。

根據海爾生物微信公眾號“海爾生物醫療”5月23日消息，海爾生物醫療核酸采樣艙已在全國31個?。ㄊ?、自治區），200多個城市，5000余家醫院、疾控及社區服務中心等機構投入使用。

河南省政府網站5月19日的一則要聞介紹，“海爾生物醫療采樣工作站”按照生物安全要求設置，結合所處環境，設置了引導標識和間隔線，人們只要在小屋前進行信息登記即可采樣。采樣時，站內醫護人員將手伸出玻璃窗的采樣孔，隔著玻璃進行采樣，每次采樣完對手套進行消毒，不僅降低了交叉感染風險，醫護人員也更舒適、更安全。

圖片來源：海爾生物網頁截圖

上述報道顯示，海爾生物有關負責人還介紹，該核酸檢測采樣艙設有正壓潔凈系統、高效空氣過濾系統、高效病菌消殺系統等，可實現采樣人員和被采樣人員完全隔離，讓采樣人員無需穿“大白”也能輕裝采樣。

以安全和高效為出發點的核酸采樣站，在使用的過程中，也暴露出了諸多問題。

據半月談6月2日報道，6月1日是鄭州開展常態化核酸檢測的第一天，部分核酸檢測屋因未完成調試、機器故障等原因不能正常檢測，“15分鐘便民核酸檢測圈”還未完全運轉。

同時，部分采樣員表示核酸檢測屋設計不太合理，由于設計的胳膊出口位置較高，采樣員必須站立采樣，胳膊長時間架空，肌肉酸疼。加之部分核酸檢測屋的空調暫未接通電源，封閉小屋內悶熱難耐。

此外，有居民反映，高溫之下，一些老人、小孩在核酸檢測屋前排隊數十分鐘才完成核酸檢測，采樣效率與之前全員核酸檢測時相比較低。

鄭州市民在核酸檢測屋前接受核酸采樣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6月5日下午，記者微信聯系到兩位鄭州居民。其中一位居民于4日下午在鄭州市金水區某核酸檢測屋完成了檢測，但他去時發現有部分核酸檢測點存在未開門、檢測時間短等現象。

鄭州惠濟區綠源路一市民則表示曾于3日收到通知短信，告知市內便民采樣屋的采樣時間。但4日，他去時發現小區邊的一個核酸檢測屋已停止檢測。據其觀察，有核酸檢測屋的開放情況與信息不完全一致，還有些核酸檢測屋處于關閉狀態。

采訪對象于6月3日收到的核酸檢測相關通知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海爾生物：已出具優化方案，正提升用戶體驗

6月5日下午，記者撥通鄭州市衛健委內部人士電話，對方表示相關事宜由鄭州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統一安排部署。但記者未能聯系到鄭州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

海爾生物相關負責人于6月6日下午接受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電話采訪，并針對市場關注的海樂苗鄭州成立時間、檢測人員及居民的意見等問題進行了回應。

對于“海樂苗鄭州成立時間僅比采購公告發布日早9天”引發的市場質疑，該負責人介紹：在鄭州專門開設子公司為當地生產核酸檢測屋產品，是海爾生物基于“本地化部署”原則做的決定，輻射中原以及西南地區的產能，實現當地化銷售、當地化稅收。為此，公司短時間內疏通了產業鏈上下游供應、組建當地化生產團隊等，快速實現產能落地。

該負責人表示，海爾生物核酸安全采樣艙于2020年6月中旬上市，公司的研發設計方案參考了生物安全柜產品相關標準和實驗室潔凈標準，研發初衷是在最大化保障一線醫護人員生命安全的前提下，為其提供更舒適、便利的采樣環境。

三級生物安全柜產品圖片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該負責人表示，網友反映的6月1日部分核酸檢測艙（即核酸檢測屋）因未完成調試等原因不能正常檢測、檢測隊伍長等現象確實存在，數千個生物安全核酸采樣艙于6月1日同時上線，操作標準、系統流暢度、環境舒適度等問題集中體現，第一時間完成運行優化存在一定的難度。此時任何一個環節的卡頓都會降低核酸檢測效率，從而導致居民反映的核酸檢測隊伍長、檢測慢等問題出現。

目前，公司項目團隊正圍繞居民的反饋進行用戶體驗升級。據介紹，目前針對座椅高度、胳膊酸痛、兒童高度不適等問題均已出具優化方案并以最快速執行落地，生物安全核酸采樣艙的自助登記系統及終端也在不斷升級完善。據介紹，新升級的系統及終端能實現從信息識別到采樣結束的平均時間大幅提升。目前已在全市100個核酸采樣點進行試點應用，不久將推廣至全市應用。未來，自助登記系統及終端將實現條形碼、二維碼和身份證三重識別，解決有的老年人不會使用智能手機引發的痛點。

未來，隨著系統升級、各方磨合，生物安全核酸采樣艙的檢測效率還可以更快。

鄭州已完成第二批檢測屋采購

雖然首批核酸檢測屋投放使用過程中有頗多周折，但記者注意到，河南省雙人便民核酸檢測屋采購項目（二批）已在6月前完成。

6月5日下午，《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中國招標投標公共服務平臺查詢發現兩則河南省雙人便民核酸檢測屋采購項目成交結果公告。除了海樂苗鄭州中標的“一批”采購，還有采取競爭性磋商方式采購的“二批”，中標機構共6家。從名稱上看，這些機構中既有智慧裝備科技公司，也有汽車零部件公司和電動汽車公司等，涉足領域不盡相同。中標價格區間則在44834.4元/個~35000元/個。

圖片來源：河南省雙人便民核酸檢測屋采購項目（二批）成交結果公告截圖

鄭州精益達汽車零部件有限公司是宇通客車的全資子公司，上述公司以41800元/個中標。另一家與汽車相關的公司為河南森源鴻馬電動汽車有限公司，其控股股東為ST森源（SZ002358，股價3.11元，市值28.92億元）的母公司河南森源集團有限公司。

其余幾家企業與上市公司關聯不大。

5日下午，記者撥通了上述中標公司中的優沃集團有限公司、河南沐之鑫實業有限公司的電話。對于技術門檻、機構資質等問題，優沃集團有限公司接線人表示不清楚，河南沐之鑫實業有限公司的接線人表示作為企業，關注點在于生產，而核酸檢測屋是定制化的東西，企業完全按照招標文件的要求進行生產。對于采購和招標流程并不清楚。

據多家媒體報道，5月28日的河南省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發展發布會上提出，河南省將加快全省1.4萬余個便民核酸檢測屋建設。

即便以上述成交結果公告中的最低價格35000元/個計算，此次河南省用于便民核酸檢測屋的采購價款也將高達4.9億元。

這筆錢誰來出？據人民網-河南頻道5月29日報道，上述發布會上提出，對于社會面采樣屋，省、市財政將根據實際采購數量據實安排資金，所需資金省與省轄市按照7:3比例負擔；同時，河南鼓勵用工1000人以上的白名單企業（項目）自行配置核酸檢測屋，省與市級或縣（市）財政按7:3比例給予50%的購置補貼。

團體標準已出 但檢測屋市場仍需規范

據公開報道，除鄭州以外，目前全國已有北京、上海、廣州等多座城市開始投入核酸檢測采樣屋，而電商平臺也出現以定制核酸檢測屋為主要業務的店鋪。公眾對于核酸檢測屋的印象則仍在“樣板房+空調”和“生物安全防護設備”間徘徊，并未統一。

北京市豐臺區某核酸檢測采樣點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林姿辰 攝

5日下午，記者在淘寶網以“核酸檢測屋”為關鍵詞進行搜索，共出現上千件產品信息。其中銷量最高的產品月銷量400+，產品價格顯示為3000元，但這只是“定金”。

從產品詳情看，該核酸檢測屋具備采樣全流程系統、無感測溫系統、正壓新風系統、空氣過濾系統和病菌消殺系統，屋內還設置了內循環空調，可自由調節屋內溫度。

圖片來源：淘寶網截圖

記者撥通定制電話詢問是否有可供選擇的尺寸，接線人表示要看客戶需求，并表示此前有客戶要適用于一人檢測的，有的要適用于兩人檢測的，所以核酸檢測屋產品“不是靠選擇的，要看客戶需求（要多么大的），它沒有標準，它是定制”。

對于核酸檢測屋的高度，該人士認為2米5或2米6就已足夠，但供醫護人員伸手取樣的橡膠手套所處高度，卻并無定式，主要由客戶根據檢測員喜好自行決定。

具體來說，如果檢測人員坐著取樣，手套位置顯然要比站立檢測低，但到底多高合適？答案是還要取決于客戶自備椅子的高度。至于店家，也只能給出站立檢測時手套高度1米2至1米4的估計值。

此外，如果客戶不需要在室內安裝空調（需接通220伏電源方可運行），價格還能便宜1000元~2000元。該人士表示，即便是兩人空間、安裝空調的核酸檢測屋，價格也不到3萬元。

當記者以客戶身份咨詢時，店鋪客服表示該核酸檢測屋（即核酸檢測站）產品（含空調）最終價格26800元。

對于單純設備硬件的這種價格差異，海爾生物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主要還是由產品范圍、參數標準和交付周期不同導致。

以鄭州項目為例，其范圍包含生物安全核酸采樣艙在內的硬件、軟件和服務共計31個項目以及相關配套的外部物資，目前正在逐步實施或升級。

而在產品過濾效率、智能化控制以及人機交互上，各家產品也有差異。

以紫外線消殺功能為例，普通核酸檢測屋產品設計成即時開關，即由檢測人員按壓開關按鈕打開、關閉紫外線消殺，這種設計會對還在屋內的醫務人員身體帶來一定的輻射傷害；而海爾生物的生物安全核酸采樣艙產品，其智能消殺系統可通過紫外線定時消殺功能，對采樣艙進行自動消殺；且該裝置具備延時開啟的功能，能為醫務人員留足離場時間。同時，艙內配備紅外人感保護系統模塊，人體進入時可自動關閉消殺功能，保護醫護人員免受紫外線輻射傷害。

記者注意到，根據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醫療器械標準管理中心5月17日發布的《2020-2021年醫療器械分類界定結果匯總》，核酸采樣工作站被歸為“建議不作為醫療器械管理的產品”。由此，在更詳盡的核酸檢測屋標準統一前，大公司、小公司在同一片海里圈占市場的現象仍將存在。

圖片來源：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醫療器械標準管理中心網頁截圖

對此，海爾生物負責人認為：“剛開始的時候，它（核酸采樣工作站）一定是市場先行，各樣的產品都有，只有經過市場的檢驗，逐漸成熟之后，相信國家會有相關標準和規范的出臺”。

根據海爾生物方面提供給記者的資料，今年5月31日，國內首個《生物安全核酸采樣艙》產品類標準由青島市標準化協會在全國團體標準信息平臺上正式發布，該標準提出，采樣艙關乎生命安全，需達到生物安全防護級別。

而海爾生物負責人也表示，希望行業能夠逐步建立起嚴格周密的防護標準。

（每經記者李佳寧、實習生李霞對本文亦有貢獻）

封面圖片來源：非每經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