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豐倍生物招股書里的“地溝油”生意：可煉燃油，但回收采購難，有時價格甚至超過菜籽油

每經記者 吳澤鵬    每經編輯 張海妮    

在中國證券業協會官網7月初披露的“2023年第三批首發申請企業現場檢查抽查名單”中，蘇州豐倍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豐倍生物）成為被抽中現場檢查的11家IPO企業之一，這家成立于2014年的企業，主要從事廢棄油脂的資源化利用，報告期（2020年~2022年，下同）內業績實現翻倍增長，去年營收已突破17億元。

廢棄油脂，主要是指餐飲服務業、食品加工業、油脂精煉等產生的不符合食用標準的動植物油脂，曾經讓人聞之色變的餐廚“地溝油”便是其中一種。這些廢棄油脂，通過綜合利用可以產出生物柴油等，實現“變廢為寶”。

然而，即使如“地溝油”等廢棄油脂，想要獲得并不容易?！睹咳战洕侣劇酚浾咦⒁獾?，2020年，來自食品、化工企業的廢棄油脂供應便可滿足豐倍生物的產能需求，但在產能提升之下，2021年開始豐倍生物新增向個人供應商采購原材料。

隨著上市擴產計劃的提出，豐倍生物對廢棄油脂的需求無疑將進一步增加。其在招股書（申報稿）中也坦承，需要具備健全的采購網絡、經驗豐富的采購人員以及健全的質量檢測體系，才能持續穩定地獲取品質可靠的廢棄油脂。

回收不易：1300萬噸廢棄油脂，只有零頭成為工業原料

加工“地溝油”等廢棄油脂的生意可以做到多大？通過豐倍生物招股書（申報稿）可窺之一二。2020年~2022年，豐倍生物營業收入分別為7.9億元、12.96億元和17.09億元，扣非歸母凈利潤分別為4614.79萬元、1.07億元和1.36億元。

圖片來源：招股書（申報稿）截圖

豐倍生物招股書（申報稿），更是揭露了我國“地溝油”資源有多豐富——其援引國家糧油信息中心統計，稱2021年我國年食用油消費量約4255萬噸，占全球消費量約20%，排全球食用油消費國第一，以其中30%轉為廢棄油脂估算，預計產生廢棄油脂約1200萬噸；再加上油脂精加工后以及各類肉及肉制品加工后剩余的下腳料亦可再產生動物廢棄油脂約100萬噸以上。因此，我國廢棄油脂供應潛力超1300萬噸/年。

遺憾的是，這1300萬噸的廢棄油脂中，實際每年只有零頭部分能被進一步利用——豐倍生物稱，我國實際規范化利用并形成工業原料進行加工的不足300萬噸/年。

以豐倍生物為例，公司稱其在行業內屬于國內第一梯隊企業，而且還是廢棄油脂綜合利用發展的重要創新者、推動者。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詢發現，2021年，豐倍生物采購廢棄油脂的量只有7.58萬噸。這家行業頭部企業的采購量，只有當年產生量（預估）的0.58%，利用率低下可見一斑。

圖片來源：招股書（申報稿）截圖

根據招股書（申報稿），上游廢棄油脂主要來自于食用油消費產生的廢棄物的收集提煉，收集工作存在環境惡劣、勞動強度大、人力成本高等特點，另外我國現階段對廢棄油脂的收運管理體系尚未規范和健全。

一方面，更多的“地溝油”仍沒有被很好地工業利用，是一種浪費；另一方面，這也增加了“回流上桌”的風險。2017年4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加強“地溝油”治理工作的意見》，提出要總結餐廚廢棄物資源化利用試點經驗，推動培育與城市規模相適應的廢棄物無害化處理和資源化利用企業。

此外，“十二五”以來，我國推進的86個餐廚廢棄物資源化利用和無害化處理試點每年廢棄油脂收集總量約為260萬~270萬噸，尚未全面建立廢棄油脂收運體系。

價格猛漲：一度超過菜籽油、生物柴油

一方面是回收不易，另一方面，《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發現，豐倍生物報告期內對廢棄油脂的采購價格也在逐年增長。

招股書（申報稿）披露，2020年~2022年，豐倍生物采購廢棄油脂的均價分別為3927.61元/噸、6134.36元/噸及7155.08元/噸，后兩年同比增加56.19%、16.64%；對應年度采購量分別是4.65萬噸、7.58萬噸以及9.8萬噸。

從原材料采購情況來看，2020年~2022年，豐倍生物采購廢棄油脂總金額分別是1.83億元、4.65億元及7.01億元，占對應年度原材料采購金額比重分別是30.79%、44.36%及50.83%。2022年廢棄油脂已占了過半原材料采購成本。

豐倍生物表示，廢棄油脂主要來源于食用油消費產生的廢棄物，我國食用油中植物油占主導地位，因此廢棄油脂與大豆油、棕櫚油、菜籽油等油脂價格密切相關。

圖片來源：招股書（申報稿）截圖 

豐倍生物招股書（申報稿）中披露了報告期內原油、大豆油、菜籽油等原材料價格變動趨勢，仔細對比可以發現，廢棄油脂的價格在2020年初、2021年中以及2022年中均一度超過菜籽油價格。自2022年下半年開始，各種油類原材料價格下跌，廢棄油脂也一度超過了生物柴油的價格。

另一方面，雖然我國仍有大量的廢棄油脂未被利用，但在收運有限的背景下，豐倍生物還需從國外采購廢棄油脂。報告期內，境外采購廢棄油脂占廢棄油脂總采購額的比例從2020年度的10.82%提升至2022年度的20.19%。

值得注意的是，豐倍生物還提及，由于較高的收運和加工成本，廢棄油脂制取的生物柴油價格通常高于化石柴油。

7月27日上午，豐倍生物通過郵件回復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的采訪，稱生物柴油的產量分別是42385.10噸、73099.90噸和85747.95噸，銷量分別是38330.59噸、75774.29噸和86086.53噸，均實現穩步上漲。

采購難：產能提升后，需向個人供應商采購

“廢棄油脂”是行業企業擴張的根基，卻面臨著回收難、價格上漲情形，而隨著業務規模的增大，如何獲得更多的廢棄油脂，便成為擺在豐倍生物眼前的難題，在行業形成以個人經營者為主的慣例下，豐倍生物有大量廢棄油脂采購自個人供應商。

在招股書（申報稿）中，豐倍生物介紹，2020年既有積累的糧油食品加工企業、油脂化工企業等企業供應商渠道可以滿足公司產能需求，但隨著報告期內既有項目技術改造帶來的產能提升并投資建設募投項目，公司開始布局個人供應商渠道以應對未來新建項目的新增產能，2021年起新增個人供應商采購。2020年~2022年，公司向個人供應商采購廢棄油脂金額分別為0元、1.56億元和2.73億元，分別占廢棄油脂采購金額比重為0、33.52%和39.01%。

對于這些個人供應商，如何對其進行收運能力、處理能力的評估？豐倍生物郵件回復《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稱，公司通過實地考察其場地、設備、人力、覆蓋區域、油脂來源等方式，對個人供應商的加工能力、加工設備及儲運能力進行評估，并在開展合作前檢測其廢棄油脂樣本，確認個人供應商具備相應的廢棄油脂處理能力和供應能力，再與之合作。

同時，豐倍生物還稱，由于廢棄油脂整體呈現“點多面散”的行業格局，單個供應商供應能力有限。因此，公司多點布局糧油食品加工企業、油脂化工企業、餐廚處理企業、區域性個人供應商等，并通過開展油脂化學品業務加強與上游供應商的聯系與合作，保障公司原材料供應的充分性、及時性和穩定性。

此外，豐倍生物在采訪回復函中提及，為突破產能瓶頸進而輻射更多的行業和客戶，公司還外購部分生物柴油，根據其成分、品質及客戶需求加工處理，經復配后生產制備為客戶所需的最終產品。

實際上，我國廢棄油脂資源化利用企業主要分為兩種：一種主要從廢棄油脂中生產生物柴油，直接對外出口；豐倍生物則代表著另一種發展模式——著重拓展廢棄油脂的多領域綜合利用，基于廢棄油脂生產高附加值的生物基材料、生物燃料，從而整體提升廢棄油脂資源化產品的經濟效益。

也就是說，豐倍生物的“加工地溝油”生意要復雜得多。據招股書（申報稿）介紹，該企業形成了“廢棄油脂-生物燃料（生物柴油）-生物基材料”的廢棄資源再生產業鏈，此外還依托自身油脂綜合利用核心技術和渠道優勢為客戶提供油脂化學品。

豐倍生物產品的具體應用上，生物基材料主要為應用于農藥、化肥等多個領域的助劑，能夠發揮溶解、增效、分散、潤滑等作用；生物燃料主要為生物柴油；油脂化學品業務主要產品為脂肪酸等。從收入占比來看，2022年，豐倍生物生物基材料、生物燃料以及油脂化學品的收入占比分別是42.20%、37.33%及20.47%。

圖片來源：招股書（申報稿）截圖

豐倍生物在采訪回復中提及，公司依托深入實踐的研發團隊、長期積累的技術經驗，以及豐富的檢測應用數據、機理研究和配方技術，形成了一系列油脂綜合利用相關核心技術，成功開拓了生物基材料在農化領域的大規模應用，且公司初步實現了生物基材料在選礦、油墨樹脂、紡織、生物醫藥等領域的應用并逐步實現商業化。

需要說明的是，記者未在豐倍生物招股書（申報稿）中找到關于廢棄油脂轉化率的具體數據，公司解釋稱以廢棄油脂生產油脂生物基材料的過程為可逆反應，即反應過程不完全向同方向進行，反應條件不同，其轉化率也不同，受工藝、設備、催化劑等反應條件影響較大；另一方面，廢棄油脂無統一的質量標準，其品質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可酯化物的含量、生產的生物柴油的品質和潛在附加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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