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潤本就微薄 洪水雪上加霜 涿州書商：寄希望于開學季

每經記者 畢媛媛  宋美璐    每經編輯 董興生    

暴雨一路北上。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宣布，出現今年入汛以來最強降水過程；吉林省舒蘭市確認14人遇難，1人失聯：舒蘭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駱旭東和舒蘭市人民武裝部政委周昆訓、吉林市水利水電規劃院高級工程師倪峰皆因公犧牲。

截至8月7日晚間，河北省涿州市的洪水仍未完全消退下去，位于碼頭鎮的北京西南物流中心涿州園區部分區域，“水依舊有約1.5米深”。“水里有很多死去動物的尸體……”億蘭（北京）文化發展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王蘭芳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庫房進水，所有的圖書被泡，王蘭芳這次直接損失近2000萬元。

北京天問求索文化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袁牧歌也表示，庫房損失約2000萬元；北京人合文軒圖書有限公司的負責人張迎則表示，自己的庫房面積稍小，但損失實洋也有400多萬。

這還只是書面的損失，對書商們來說，還有數不清的單據、資料、電腦，甚至一些絕版圖書，可能再也無法找到。

8月7日，涿州西南物流園區庫房一角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災情最危急的時刻已經過去，但200多家圖書庫房的“生存救援”仍在等待中。

8月4日，淘寶“中圖網書店”直播間里，中圖網CEO黃平開啟了人生第一場直播，用直播帶貨的方式積極自救。但記者了解到，中圖網之所以能快速反應，是因為早前已有線上銷售團隊。面對這次災難，更多的出版人無法快速切換到線上。

經歷過這次災情，部分書商對生活了三四年的涿州產生了動搖。多位出版人對記者表示，或許考慮離開涿州，轉移到固安或者永清。

一場洪水讓利潤本就微薄的出版業雪上加霜

如果只是一場暴雨，如果早一點知道消息，可能結果會不一樣。

在新聞上看到暴雨的消息后，張迎讓人在庫房堆了兩層沙袋，把有門縫的地方都堵得結結實實。人合文軒的庫房位于地勢較高的地方，按以往的經驗，下暴雨，準備這些已經足夠了。

水來得很快。7月31日晚上，水一下就涌進庫房。張迎看到，水從小腿處漲到膝蓋處，漸漸沒過道路兩旁樹干上的白色防蟲涂層。“任何挽救的機會都沒有了”，堆滿1000平方米庫房的書籍“全軍覆沒”。

沒及時接到通知的還有王蘭芳，4400平方米庫房里的圖書來不及轉移，不斷上漲的洪水讓庫房損失實洋近2000萬。

圖書被淹，是大多數書商遭受的直接損失。在匆忙逃離中，還有來不及攜帶賬本的人。“多年賬本沒了，電腦里的資料也沒了，搶救不出來，那些都是應收款。沒有賬單，有的客戶認，有的客戶不認。現在直接損失2000多萬，未收款還有1000多萬。”袁牧歌無奈地說，“現在庫里像個坑一樣，我身高1米61，到里邊估計都不行。庫房的水里還死了很多動物，味道特別刺鼻。”

王蘭芳也告訴記者，直到8月7日晚間，北京西南物流中心涿州園區部分區域，“水依舊有約1.5米深”。

這只是書面的損失，對書商們來說，還有數不清的單據，甚至一些絕版圖書，可能再也無法找到。

8月7日涿州西南物流園區庫房一角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而處在圖書出版行業鏈條中間環節的他們，目前要面臨來自上游出版社/供貨商的催款壓力以及下游已預訂書籍客戶的催貨壓力。

眼下最怕的是資金鏈條斷裂，一時間錢貨兩空，周轉資金是他們要面臨的最大難題。袁牧歌表示，在回收欠款之外，自己正準備通過抵押房產的方式貸些款出來，用于資金周轉。但這對資金缺口來說，仍然是杯水車薪。

王蘭芳和袁牧歌都對記者表示：出版行業利潤率低，甚至到不了10%，且行業不留現金流，回的款馬上拿去進貨投入到庫房。“近20年，我從十幾平方米的庫房開始做，做到幾千平方米，經過這一次，基本全部付諸東流了。”王蘭芳說。

直播賣貨難以自救

生命的救援已經過了一個階段，出版行業的救援還在焦急等待中。

北京嘉友緣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和北京人合文軒圖書的下游銷售對象，多是學校和圖書館等B端。離秋季開學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正是訂書發書的高峰期。北京嘉友緣文化負責人朱媛接受記者采訪時，正在忙著清理庫房，“我得趕緊清理出來，然后趕緊補貨，迎接學校開學”。

對人合文軒來說，最大的問題是貨源，這次大水讓庫存中積累了很多年的“絕版”書籍化為烏有。“滾雪球一樣慢慢滾起來的，突然一下子，我很難再找到這么多品種，但是像我們這種做館配的，最重要的就是品種多。”張迎說。

在貨源不足的情況下，線上預售成為企業自救的一個渠道。

8月4日16時至18時，淘寶“中圖網書店”進行了一場直播，有近9萬人觀看。

不同于中圖網有成熟的線上營銷團隊，大多數圖書企業尚不具備迅速切換線上的能力。尤其是，他們以往多以批發為主，如何面向消費者零售，對他們也是挑戰。袁牧歌稱，自己也在準備一些好賣的產品，以品種的方式在電商平臺售賣，希望能快速變現，讓資金流動起來，“但目前沒有那么快”。

張迎則不太愿意做線上售賣。一方面，她認為書籍比較特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如果以盲盒的方式售賣，買家收到不喜歡的書等于廢紙，沒有任何意義”；另一方面，如果以品種的方式售賣，自己又沒有庫存，也很難有把握保證書能到買家手上。

王蘭芳則表示，團隊之前從未做過線上售賣，現在也暫時不考慮開線上直播。“找不到別的‘自救’方式，馬上9月開學季，希望能趁這個節點恢復一些吧。”

記者通過梳理28家A股出版行業上市公司發現，出版行業所在地區較為分散。截至2023年8月7日，28家A股出版行業上市公司總市值超過2800億元，鳳凰傳媒、中國科傳和中南傳媒的市值位列前三，28家公司中有三家上市公司所在地區位于北京。

不過，受訪者也表示，庫房位于何處對公司業務影響不大。“公司注冊地在北京，最多需要來回跑，但是全國都有客戶。”

或又準備“逃離”涿州

從朝陽到豐臺再到房山，最后到了涿州。從2006年開始，近20年的時間，張迎搬遷數次，每次都是因為迫不得已的拆遷等原因，直到2020年搬到涿州。

那一場來自北京的大遷移，大多發生在2017年~2019年之間。在“北京紓解非首都功能”、“產業轉移”的大背景下，出版人從北京市區轉移到郊區，駐扎過房山、宋莊等地區，但屢屢因為各種原因，再度輾轉。

從北京疏散的出版人，大多選擇永清、固安、涿州三地。因為北京西南物流中心涿州園區最初給了三個月的房租限免，王蘭芳也來到涿州。

這次洪水過后，張迎不愿再搬遷，“太累了”。

張迎稱自己有僥幸心理，想著這次已經發生，下回應該不會這樣了，“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再搬也沒有意義。”

但也有書商有不同的打算。

出版行業不同于其他行業，運費、配送速度、現采、到館上架等上下游緊密相連，他們需要集合在一起，所以大部分出版人只能環繞在物流園區或者周邊。“我和身邊一些朋友都覺得涿州地勢可能不適合再做圖書倉庫，想離開涿州了。只是重新找庫房，重新上貨架，這都需要一大筆資金，資金壓力太大了。”袁牧歌稱。

王蘭芳亦袒露，已經做了再度搬遷的心思。永清或者固安？也許是下一個落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