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濟新聞 2024-02-23 20:08:58
◎2月22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對話BrainCo強腦科技創始人、CEO韓璧丞。作為除Neuralink外,全球唯一融資達2億美元的腦機接口公司的創始人,韓璧丞在采訪中多次提到“真實世界”,并建議政府給予企業更多資源研發產品和技術,以解決真實世界問題為導向。
每經記者 林姿辰 楊卉 每經編輯 楊夏
2024年,距離德國醫生漢斯·貝爾格首次從病人頭部測到腦電波,已經過去100年,腦機接口作為連接人腦與外部設備的“科幻”發明,正在飛速蝶變。
近日,馬斯克宣布旗下腦機接口公司Neuralink已經可以讓首例受試者“意念控制”電腦鼠標,讓侵入式腦機接口備受關注,但據公開資料,目前在全球市場中占86%份額的,是無需開顱手術的非侵入式腦機接口。
2月22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對話BrainCo強腦科技創始人、CEO韓璧丞。作為除Neuralink外,全球唯一融資達2億美元的腦機接口公司的創始人,韓璧丞在采訪中多次提到“真實世界”,并建議政府給予企業更多資源研發產品和技術,以解決真實世界問題為導向。
NBD:強腦科技作為全球領先非侵入式腦機接口公司,怎么看待這兩類腦機接口產品?
韓璧丞:侵入式和非侵入式是腦機接口的兩個重要的技術路徑。在腦機接口研究實驗室,約有70%以上的是非侵入式腦機接口的研究,30%是侵入式腦機接口研究,而且大多數是在老鼠、豬、猴子等動物身上做研究,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在人身上研究的。
這兩類腦機接口的目標是一樣的,即提取大腦信號,干預、改善大腦,并使用這些信號對外界進行控制。但侵入式腦機接口需要做開顱手術,把電極插進去大腦,患者付出的代價更大;非侵入式腦機接口不會破壞人體身體和組織,在頭皮表面采集極其細微的大腦信號。這兩種技術各有難度,侵入式腦機接口需要減少手術過程的創傷性,非侵入式腦機接口則需要對抗大量的噪音。
而且,這兩類產品解決的問題完全不同。侵入式腦機接口解決的問題是重度的腦疾病。比如說帕金森,比如說癲癇,比如說漸凍癥(ALS)這種重度的這種神經類退行性疾??;在自閉癥、多動癥、殘疾人康復、老年癡呆干預,以及日常生活中的睡眠焦慮,都可以用非侵入式方法治療。
NBD:聽起來侵入式腦機接口更酷,強腦科技為什么選擇做非侵入式腦機接口?
韓璧丞:因為我們覺得,非侵入式腦機接口的市場,可能比侵入式腦機接口大無數倍。
到目前為止,醫療相關花銷中有30%與大腦和神經相關,但很多腦疾病并沒有根治藥物。Neuralink的腦機接口想要幫助重度癱瘓人群用意識控制鼠標鍵盤,讓失明人士恢復視力,但只有少數人有意愿和財力接受開顱手術。
在哈佛大學腦科學中心學習時,我發現實驗室里神經科學的樣本量很小,使用人也很少,但這項技術能對人類產生非常大的變革作用。所以強腦科技的定位是關注真實世界影響,比如改善10億人不同情況的大腦狀態。
WHO(世界衛生組織)曾提出全球約有10億人有不同程度的精神類問題,倒不能說10億人有精神病,但問題確實存在,而腦機接口是一個有效的精神疾病治療方式,所以我們會選擇這種又痛(痛點明確)又大(規模大)的人群去開發產品。
NBD:公司目前產品涵蓋康復、健康和教育三大領域,代表產品有哪些?國內外市場定價和推廣現狀如何?
韓璧丞:公司大概有七八種產品線,每個產品有不同的品類,都是解決人們非常痛的問題。在交互層面,人類最大的交互是通過手進行的,但中國殘聯的數據顯示,國內患有肢體殘疾的人群約有2400萬人,寫字、拿東西、用筷子吃飯這些日常生活中的舉動對他們來說都是無法完成的想象。對于這一群體,神經控制假肢是一種可能。
它可以讓殘疾人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比如有很多失去手的用戶裝完假肢后,可以彈鋼琴、寫字、畫畫......現在公司里寫毛筆字最好的是一個沒有手的朋友,他裝上假肢去寫字。
但因為中外保險體系不同,產品的國內外定價策略也不同。以假肢產品為例,歐美國家的商業保險在殘疾人領域比較成熟,一位殘疾人士基本每四年免費拿到一款價值5萬美金的高性能假肢,所以你能經常在大街上看到很多穿戴假肢的殘疾人,很科幻地走來走去。
但在國內,商業保險在殘疾人支持方面還不成熟,大部分殘疾人士仍需自己花錢購置假肢,因此產品的性價比很重要。目前公司在國內市場售賣的假肢價格約為進口品牌同類產品的1/5—1/4,爭取讓更多目標客戶能夠使用到產品,這就是公司目前的定價策略。
NBD:在產品獲批方面,公司腦機接口相關產品是否因創新產品無先例而面臨難題?
韓璧丞:一定是這樣的,2022年,我們的BrainRobotics智能仿生手通過層層審查獲得了美國FDA認證,是國內首個拿到FDA認證的非侵入式腦機接口產品。
我覺得,這類醫療產品認證的嚴肅審查很有必要。因為它畢竟是一種創新產品,需要在審查過程中去完善流程;而且這類產品的生產極其復雜,我們的工廠里有一半的空間或流程是用于測試的。一個產品生產出來后,竟然有同樣大的空間是在測它好不好,這對于其他產品是很難想象的。
NBD:近年來,人工智能(AI)技術應用頻出,您是否觀察到腦機接口領域有一些融合創新方向?
韓璧丞:我覺得分三個階段。作為神經科學領域從業者,我之前沒覺得人工智能特別玄妙,更多地把它當作工具,但后期卻發現AI變成了生產工具,進入第二個階段。
比如,因為腦電采集過程非常復雜,需要昂貴、復雜的儀器,以前從人體采集的腦電數據量非常少,但訓練神經模型需要海量數據。我們便通過AI生成大量虛擬數據,借助這些數據訓練神經模型和算法,結果非常好。
第三個階段就是真實世界應用。殘疾人帶上神經控制假肢后,雖然可以靈活操作,但每個人需要用它解鎖不同的生活狀態,比如AI能讓一位佩戴假肢的殘疾人很快學會彈鋼琴,如果把他訓練完成的彈鋼琴模型上傳到云端,1000個殘疾人就可以在一夜之間下載并進入快速學彈鋼琴的模式,可能3天就能學會彈鋼琴,甚至有一些簡單模式比正常人學彈鋼琴還要快。所以AI在不同階段對我們的改變是挺不一樣的。
NBD:兩會將至,作為腦機接口領域資深從業者,您對國內腦機接口產業發展有何建議?
韓璧丞:國內“十四五”規劃第一次將腦機技術明確寫入需要攻關的重點技術品類,這至關重要。因為無論從國家技術儲備競爭的角度,還是腦科學探索的角度,腦機接口技術都應該引發廣大關注。
我們通常說二十世紀“人類三大工程”包括阿波羅登月計劃、曼哈頓原子彈計劃和人類基因組計劃,是科技發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值得注意的是,美國在這三大工程之后,啟動的另一國家級項目就是人類腦計劃,目前計劃期限長達10年,花費60億美元推動相關技術的產業化。在國內,“中國腦計劃”于2013~2014年開始醞釀,2021年時已正式啟動,這意味著大家也看到了腦科學的重要性,它不僅與人類腦疾病相關,還可能會影響人類下一代交互方式。
正值腦電圖發明和阿爾法波發現100周年,我建議政府給予企業更多資源。當然,對企業和產品的審查也要非常嚴格,只有這樣才能快速解決真實世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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