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德勤中國管理咨詢首席執行官戴耀華：AI是中國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下一個風口 影響力不亞于互聯網初現

每經記者 楊卉    實習生 卞昱媛    每經編輯 董興生    

隨著數字技術的飛速發展與廣泛應用，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步入快車道，數字化轉型浪潮進一步擴展到國內的中小企業。轉型中的國內企業最關注哪些細分領域？人工智能席卷千行百業是否會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抉擇？近日，在2024亞布力中國企業家論壇期間，德勤中國管理咨詢首席執行官戴耀華接受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NBD”）的獨家專訪。

戴耀華介紹，疫情前，中國企業已逐漸迎來數字化轉型熱潮，如今這一趨勢已成為企業普遍接受的發展方向。其中，大型制造業及與消費者相關度更高的行業如消費品、零售、保險等，被視為國內數字化轉型的先行者。國內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時，最關注的話題是人工智能（AI）和云計算。同時，數據資產、ESG等話題的討論度也相對較高。

更為重要的是，去年以來，人工智能快速發展迭代，在戴耀華看來，無論是大模型還是Sora的誕生，都會給正在考慮數字化轉型的企業帶來更多思考，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了巨大的機遇。未來，AI對企業運營管理和商業模式的改變，或不亞于彼時互聯網剛剛興起時掀起的“革命”。在此過程中，企業是否具備運用AI的能力也成為一個重要問題。

德勤中國管理咨詢首席執行官戴耀華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專訪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楊卉攝

人工智能、數據資產、ESG是企業數字化轉型時的關注重點

NBD：近年來，中國企業數字化轉型需求增長情況如何？是否有相對清晰的時間節點？哪些領域的企業需求會更多一些？

戴耀華：其實，在疫情之前，中國企業實際上已經迎來了數字化轉型的熱潮，如今這一趨勢更是成為企業普遍接受的發展方向。從德勤中國接到的企業咨詢需求來看，大概60%以上都是數字化轉型的相關業務。

從不同領域來看，大型制造業及與消費者相關度更高的行業，如消費品、零售、保險等領域的公司是目前國內數字化轉型的“先行者”，對數字化轉型的需求最為迫切。但傳統領域如能源等，其實也有轉型需要，例如在開采或煉油等生產環節接入智能化技術。

NBD：國內大多數企業在數字化轉型中愿意投入多大規模的預算？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企業會重點關注哪些細分技術或項目？

戴耀華：從目前情況來看，相對于發達國家，大部分國內企業在信息化和數字化方面的投入在整個營收中的占比并不高，通常在1%到3%之間。很多數字化轉型并不只是運用一項技術，而是整體商業模式的重塑。從實現路徑來看，有企業選擇重新建立一個數字化部門，實現端到端地再造，還有一些會更細一點，將某一業務拿出來做信息化和數字化，最終還是要看企業希望通過數字化實現什么樣的目的。

很多大型企業做數字化轉型其實并不簡單，要從信息技術、流程、管理模式、人員技能等各個角度去做轉變。更重要的是，這些調整不見得立刻就能給企業帶來很大的利益，需要時間、資源的長期投入。

至于關注重點，在進行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國內企業的關注焦點與其自身的信息化水平密切相關。如果沒有完備的信息化基礎設施，數字技術與生產經營的融合就無從談起。不過，細分領域的傾向性還是存在，以數字技術為例，最受關注的是人工智能（AI）和云計算。同時，數據資產、ESG等話題的討論度也相對較高。

智慧工廠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黃海 攝（資料圖）

NBD：你剛剛提到，在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數據資產也被關注，請問隨著數據交易體量的增長，以及相關政策的完善，是否會增強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傾向？

戴耀華：近期企業對數據資產入表、數據交易的討論確實不少，但想要完全發揮數據資產的價值，還是有比較長的路要走。以數據確權為例，值得商榷的點還有很多，如數據交易之后的持有權、數據再加工之后的使用權等，都需要進一步研究，希望會有更多的相關政策來進行指引。如果數據資產未來能夠在整個行業甚至世界范圍內進行流通和交易的話，對全行業的信息化發展將會起到很大的促進作用。

隨著數實融合的廣度和深度持續拓展，數據資產成為數實融合的關鍵。未來企業要用好數據，肯定不能簡單粗暴地進行原始數據的買賣，而是要以“數據”為核心，對商業模式進行全新設計：充分挖掘數據的應用場景，挖掘數據可利用的價值，探索實現這些價值的創新途徑，并持續拓展和推廣商業模式；或者通過這些價值模式的創新，優化甚至顛覆企業原有的、產生這些數據的業務模式。而企業為了實現這些模式，首先需要夯實數據規范、數據采集、數據清洗、數據集成等維度的基礎工作，從而大幅有效地提升數據資產的質量，這對于數字經濟的發展、人工智能能力的打造，也是有力的保障和支持。

AI對企業運營管理和商業模式的改變，或不亞于互聯網推出時引發的革命

NBD：當下的AI熱潮是否能成為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下一個風口？Sora推出之后，正在考慮轉型的企業是否會擁有更多的選擇方向？

戴耀華：人工智能浪潮會不會成為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風口，我認為這是必然的。但企業是否具備運用AI的能力也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在引入AI之前，企業必須在技術、管理、應用等多個層面做好與AI適配的準備。確實，現在大家講得最多的就是AI，此前是上云，但要注意，還有很多企業本身的信息化水平并不高，如果都把它（人工智能）當成一個統一的數字化轉型目標來完成，只能是套概念。

很顯然，AI時代已經來臨，如果沒有一個很好的信息化和數字化基礎，在市場上的競爭力會被慢慢削弱，這是必然現實。但對于還在初級階段的企業，還是要把本身的基礎設施以及內部系統先搭建起來，才有可能形成完整數據鏈，基于這些數據去做決策指導和分析，然后才有可能去做AI相關的運用。

Sora的誕生再次向我們證明了AI的強大，它具備了AI認知世界的初始能力，未來的發展一定能夠創造全新的世界，這是一件非常振奮人心的事情。我相信，它一定會給正在考慮數字化轉型的企業帶來更多思考。在未來，AI對企業運營管理和商業模式的改變，很可能不亞于互聯網剛推出時所帶來的革命。企業應認真思考如何適應這一前所未有的技術趨勢，創造出更加適應時代發展的商業模式。

NBD：近年來，國內企業在實現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對“雙碳”、節能減排的訴求有明顯提升嗎？通常企業會針對這一目標實施哪些舉措？

戴耀華：關注是有明顯提升的，我們的很多客戶已經在考慮ESG的應用和未來了。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每一個企業都應該努力達到“雙碳”目標，從而實現可持續發展。目前，很多國內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都會設置對應的戰略部門，進行“雙碳”引領，或者對產業線做出一定調整。

尤其是像一些煤礦、鋼鐵企業，它們可能也沒有制定出很好的轉型思路。對它們來說，目前的任務是先在生產過程中降碳，但降碳實際上也需要數字化轉型。比如智能礦山，現在煤礦企業會在礦下設置傳感器，監控部門、生產中心可隨時監測礦井情況，根據濕度、溫度等做出安全性判斷，以及生產調度。這些傳統行業在ESG上能操作的空間還是很大的。

智慧礦山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王晶 攝（資料圖）

NBD：隨著算力、數據、超級芯片成為新的生產工具，未來數字經濟領域是否會出現壟斷現象？中小企業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對國內企業而言，數字化轉型還需要打通哪些關鍵節點？

戴耀華：在這個行業里，創新是最為關鍵的能力。只要中小企業能夠持續創新，就可以保持強大的競爭力，不一定會落后于大公司。在AI時代，每一家企業、每一個行業都有實現彎道超車的可能。

至于轉型還需打通的阻礙，我認為，目前國內企業數字化轉型正面臨著兩個關鍵節點。一個是新技術的應用，如前面提到的人工智能等；另一個是思維的轉型?，F在很多企業還是把數字化轉型當成一個簡單的工具，這其實是一種非常落后的思維，應該將數字化轉型看作企業整體水平的提升，包括商業模式、運營模式、管理模式等多個方面。

我們判斷，未來數字化轉型還將是全社會長期致力的方向。目前來看，國內大部分企業還處于數字化轉型的初始階段。隨著技術的不斷發展以及AI的不斷更新迭代，我國企業數字化轉型將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