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樹不語 古道無言 卻見證文明綿延——從宜賓古荔枝樹說起

2023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赴四川省考察，實地踏訪翠云廊古蜀道?？倳浤甑墓艠?，了解當地推進歷史傳承、加強生態文明建設等情況，并囑咐“要把古樹名木保護好，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好。”

天府之國，沃野千里，古樹名木眾多。

在蜀地之南，宜賓金沙江畔懸崖峽谷上下，有5株樹齡1000年以上的荔枝母本樹佇立在此，無言“訴說”著千百年歷史，已然成為溝通古今的“活文物”，成為中華民族富有生命力的文化遺產。

古樹越千年：種植于唐代以前 去年仍在掛果

古樹也曾歷經過風霜雪雨，迭遭過天災人禍，如今仍枝干虬勁，亭亭如蓋。其中一株干周5.6米，高16米，猶如一把巨大的綠傘，兩個人合抱不過來。周邊覆于翠綠，所形成的濃蔭約有三四十米的直徑。

據宜賓市敘州區文化旅游局副研究館員李秉仁介紹，資料顯示古荔枝樹約種植于唐代以前，樹齡迄今已逾千年。2019年，四川省人民政府將其公布為一級古樹，宜賓市敘州區人民政府進行掛牌保護。

李秉仁/攝

千年荔枝古樹扎根生長的土地，位于宜賓市敘州區定夸山山谷之中，當地也因此得名“荔枝溝”。除此兩棵，在附近還有古荔枝樹分布。古荔枝樹成了這一帶的靚麗風景。

1967年，荔枝溝這株古樹掛果3000余斤。此后，這些古樹歇果幾十年。令人欣喜的是，去年，又有4株古樹果滿枝頭。

宜賓當地群眾稱，“這可是1000多年前的本地味道！”光陰流轉，今人和先祖仿佛時空相遇，唇齒間感受到同一份鮮甜。

沉默許久的它，為何去年能再度開花結果？宜賓市敘州區經濟作物站推廣研究員鐘小江說，一是荔枝樹對空氣質量十分敏感，近年來生態環境的改善給“老壽星”提供了健康的生存環境。二是加強管護、施加營養、治蟲修枝等手段發揮了作用。

李秉仁/攝

古荔枝樹一圈圈年輪鐫刻下千載文明綿延的印記，也細數著悠長壯闊的歷史。

宜賓古稱僰道，曾是古老的民族僰人聚居地。四川輕化工大學教授郭五林介紹，荔枝曾是僰人的支柱產業，有典籍為證。《華陽國志》記載：“僰道縣有荔枝、蒟、姜。”《齊民要術》記載：“僰道有荔枝園，僰僮多以此為業。”《鶴林玉露》記載：“唐代蜀中荔枝，瀘（今瀘州地區）、戎（今宜賓地區）之品為上。”

歷代詩篇描繪了宜賓所產荔枝之味美，亦佐證了宜賓古荔枝歷史之悠久——

杜甫夔門出川之后，時常懷念起戎州荔枝，留下了“憶過瀘戎摘荔枝，青峰隱映石逶迤”的詩句；被貶黜至戎州的黃庭堅吃到如此美味的荔枝，嘆惜自己過世的母親卻無法品嘗：“白發永無懷橘日，六年怊悵荔枝紅”；陸游離開戎州后，始終難忘這份風味，作詩道：“星球皺玉雖奇品，終憶戎州綠荔枝。”

古道通千里：古時荔枝運送的必經之路

唐代南方向京城長安進貢的荔枝，其來源有川渝、廣東、福建三說，而川渝地區距離最短。川渝地區唐代進貢荔枝的地點，又有宜賓等五地。宜賓的荔枝從川渝運往長安的路線可能有兩條，一是“東進”，從長江水路順江而下至涪陵或萬州，再經古蜀道的荔枝道一路往北至長安城。二是“北上”，從岷江水路至成都，后經古蜀道的金牛道由廣元出蜀至長安城。

古蜀道也就成了宜賓古荔枝通往長安的必經之路。

今年，蜀道研究院對宜賓古荔枝樹及古水道進行了調查研究，最終形成的調研報告再次為宜賓古樹的歷史和古時荔枝運抵長安的交通路線提供了新的信息。

根據古代急驛日行可達七百里推算，古時宜賓荔枝運抵長安，最快五日可達。因此，有人推論，楊貴妃當時所食的鮮荔枝，可能有的是戎州即宜賓所產。

荔枝樹旁，也曾有石碑刻有“天寶”“貢荔”等文字，現已不存。但《鶴林玉露》有載：“所謂‘一騎紅塵妃子笑’者，蓋瀘戎（瀘州或宜賓）產也。”

千載古樹把舊時的風味留存，千年古道把古人的足跡印刻，今天的他們，一同成為我們觸摸歷史和文明的憑證。

蜀道穿越秦嶺、巴山，分布于川陜之間。千年之前，詩仙李白發出“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的曠世感慨，讓后世之人記住了這條崎嶇險峻的道路。但它又并非某一條道路，而是一個遍布于古代巴蜀地區的驛路交通體系。

“一部巴蜀史，半部在蜀道。”古蜀道留下太多鞋履、馬蹄和車轍的痕跡，歷史璀璨，人文薈萃。作為保存至今的人類最早的大型交通遺存，古蜀道是中原和西南地區經濟、政治、文化交流的紐帶。

一株古老的荔枝樹，便是古時荔枝貿易的一個縮影，也是古蜀道“棧道千里，無所不通”的一個見證。日月流轉千年，滄海又桑田。古蜀道上，哪怕舊影已斑駁，哪怕跫音已漸遠，但蜀人不畏艱險的勇氣和開拓進取的精神，卻早已烙印于此，不曾漫漶。

如何保護+利用？讓古樹“萬古長青”

如何有效保護古樹等“有生命的文物”，留住故土鄉愁、城市根脈和歷史深處的記憶？

人們通過“活著的文物”觸摸遙遠的歷史，亦用科技的進步守護古老的基因。古樹像人一樣，也會生病，也需要專人“把脈問診”，定期“健康體檢”。近年來，古樹保護管理理念、模式、手段創新，養護復壯、擴繁保護等過程注入科技力量，施策更加精準精細。

歷史文化價值闡釋方面，以宜賓為例，荔枝溝及周邊，古道、古石刻、古城堡等文物古跡眾多，文化遺產豐富。當地黨委政府正著力保護古荔枝樹及相關文化資源，講好荔枝故事，發展鄉村旅游。

古樹是中華文明綿延的見證，也是歷史為我們留下的“我從哪里來”的生物信息和基因線索，古樹的科研價值同樣值得挖掘。業內專家曾考察荔枝溝古荔枝樹和大塔荔枝母本園，并取樣做遺傳分析，認為川滇交界處的現存荔枝古樹，為我國荔枝的發源和傳播線路研究提供了實物支撐。

第二次全國古樹名木資源普查結果顯示，全國普查范圍內的古樹名木共計508.19萬株，包括散生122.13萬株和群狀386.06萬株。大批古樹名木歷經歲月洗禮，如今已成為我國重要的文化遺產和歷史見證。

去年11月，國家文物局、國家林草局、住房城鄉建設部聯合發出通知，就做好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內古樹名木保護工作進行部署，要求“深入闡釋古樹名木承載的歷史、文化、生態和科學價值”“明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內的古樹名木管理養護責任部門和責任人”“加強古樹名木保護技術研究”等，對更好保護古樹名木、挖掘價值具有重要意義。

悠悠千百年，古樹、古道這些古跡遺存已然成為城市生命的一部分。晝迎朝陽，夜伴星月，不言不語，卻已然給出了很多很多答案。

作者：李翔

編校：趙軍慧

審核：李瑞

監制：李學良

來源：國家文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