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大選牽動全球神經 留在歐元區呼聲漸漲

每經編輯 每經記者 王硯丹 張雨 楊可瞻    

每經記者 王硯丹 張雨 楊可瞻

“去還是留？”本周末每一個希臘公民都將用選票做出自己的選擇。

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國家之一——希臘，在加入歐元區十年后，真的會被迫以退出方式賴賬度日嗎？

答案或許已經明了。在歐洲央行近日發布的一份歐元區情境假設報告中，沒有提到希臘退出的可能。隨后希臘神話開始上演，希臘股市報復性反彈，希臘雅典ASE綜合指數在本周四上漲超過10%，以迎接希臘大選。

希臘民眾：不希望退出歐元區

每經記者 王硯丹

地中海的夏天晴朗少雨。陽光碧日，藍天大海，懸崖上滿是星羅密布的白色小房子，然而，原本正是希臘一年中風景如畫的好時節，卻因大選變得無人欣賞。

本周日（6月17日），生活水平嚴重下滑、內心彷徨不安的希臘人將在大選中投出手中的一票，決定希臘是否繼續留在已逐漸淪陷為“鬼城”的歐元區圣城。

如今，希臘各黨派正在為大選作最后一搏。這兩日報紙頭版頭條全是關于大選的消息，各黨派領袖的肖像也常常見于報端。

所有希臘人都知道，6月17日將是決定自己、甚至子孫后代命運的時刻。但沒有一個人能滿懷信心地認為自己的選擇完全正確。對于希臘大選，與其說民眾滿懷期待，不如說茫然和害怕。

“這像是到了龐貝的末日”，阿瑞斯·卡茲特法魯說。他因剛剛拍攝一部有關希臘危機的紀錄片——《從債務到瘋狂》而廣受關注。“現在希臘人的夜生活更加瘋狂，也更加目中無人。因為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當你一無所有，又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時，醉生夢死就是逃避現實的最好途徑。”

憂郁在希臘蔓延

事實上，對于大多數希臘人來說，他們最在乎的并不是哪個政黨會贏得大選。因為他們更清楚，無論誰贏，未來數月甚至數年，龐大的債務注定使得他們的日子不好過。他們最為關心的是，國家何時能夠復蘇，何時能夠許給他們一個穩定的未來。

喬爾諾斯，一位27歲主修經濟的學生，告訴記者，對未來的不確定感早已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前不久，他剛剛放棄了開酸奶店的計劃。

“憂郁的情緒在我所有的朋友中間蔓延，更確切地說，是在所有希臘人中蔓延。他們不停地說，‘我已經受不了了’。很小的事情就可以讓我們情緒失控。一切消息聽起來都是壞消息。”

如同大多數來自深處債務危機國家的普通人一樣，喬爾諾斯在當地銀行開了一個戶頭。“我不知道是否會把錢轉存過去，但我真的不想有一天變得更窮。”

雅典大學公共管理專業教授尼克斯·荷勒帕斯的境況要好一些。但他仍然時常感到悲傷。“我的薪水銳減，生活中沒有了飯店，沒有了歌劇。唯一的好處是你不再開車，因為汽油太貴了，但這樣會鍛煉身體。”在幾次加稅后，希臘汽油已經高達每加侖8.2美元。

隨著大選臨近，希臘政治空氣驟濃，左翼和右翼勢力更加劍拔弩張。上周，右翼政黨金色黎明黨發言人竟然毆打左翼女成員，并向她潑水，被當局發拘捕令追緝。

但除了那些政治狂熱分子外，希臘普通民眾的生活至少表面上沒有太大變化。

每天清晨，一些失業的希臘人會圖便宜乘坐地鐵到郊外買菜。楊諾基和西斯科，一對50多歲的失業夫妻說，他們現在已經不能領取失業救濟，加之還有貸款沒有還完，不得已只能停止還貸，連肉都選最便宜的買。“未來，那是不敢想象的事。”他們說。

隨著氣溫升高，許多無所事事的希臘人選擇了泡咖啡館——同樣是因為便宜，運氣好的話可以吹免費空調，也可以避免待在家里胡思亂想。另一些年輕人則喜歡去海灘，這帶動了防曬霜的熱銷。

“海灘或許是我們唯一可以享受的東西了。”一位辦公室文員說。“因為它是免費的?，F在一切可以節約的開支都得節約。”

指責政府不作為

希臘人信奉其先哲蘇格拉底的名言：生活永遠大于政治。雖然他們對未來看不清方向；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對政治毫無想法。

在6月17日大選結果塵埃落定之前，盡管沒有誰可以預知哪一個政黨最終勝出。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幾乎沒有一位希臘人希望退出歐元區。

一位名叫喬伊·魏因斯坦的美國記者這兩天正在雅典進行采訪。他于6月13日到達雅典，先后與出租車司機、市場交易員、當地記者等形形色色的人交談。采訪結果是沒有人認為希臘會退出歐元區，因為“沒有希臘人希望這件事發生”。

“每個希臘人都說，退出歐元區將是希臘巨大的災難，那將意味著第三次世界大戰來臨。”魏因斯坦說。

希臘人的態度為齊普拉斯最近的支持率飆升作了完美的注腳。這位年僅37歲的左翼聯盟領袖是大選中最年輕的候選人。他發誓將推翻救助計劃，但讓希臘留在歐元區。而且他承諾將銀行國有化、停止私有化，并凍結任何他國要求實施的緊縮政策。這贏得了希臘人民的共鳴。

另一件令魏因斯坦驚訝的是希臘人對歐盟的態度和對政府的痛恨。

“多數希臘人并沒有將他們的處境歸咎于歐盟的結構，而是怪罪他們的政府。”魏因斯坦說，“希臘人指責政府的不作為，指責他們貪污腐敗、官僚主義，還指責富人們無休止的逃稅。有這種想法的人大多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希臘人似乎對他們的領導人已經相當憤怒，他們認為債務只是一個腐敗政治體系的副產品。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講，即使是回歸德拉馬克，他們覺得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對社會有著重重不滿，對自己的生活和未來完全迷茫，而又無能為力——大選前的希臘，正凝固在這樣一潭死水之中。

/政治形勢/

反緊縮政黨獲勝希望較渺茫

每經記者 楊可瞻

盡管希臘大選并不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但這并不影響大家猜測其結果的正反兩面。正面，希臘留在歐元區，但必須遵守歐盟訂下的緊縮計劃；反面，希臘恐怕會退出歐元區。由于失去財政赤字，人們可能將變得一無所有。

保守黨組閣可能性更大

目前，新民主黨、激進左派政黨聯盟（Syriza)、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Pasok)為希臘最主要的三大政黨，三黨也是首次大選得票率的前三名。三黨的黨魁分別是薩馬拉斯、齊普拉斯和唯尼澤羅斯。從政治主張上來說，新民主黨與Pasok在財政政策上均支持希臘采取緊縮財政的措施，以獲取歐盟資金援助。相比之下，Syriza為了迎合希臘民眾心理，此前強烈抵制緊縮政策，甚至還威脅將立刻廢止歐盟救助協議。

回顧今年5月首次選舉可以發現，三黨之間幾乎難分伯仲。作為議會第一大黨的新民主黨，獲得了18.85%的選票。另外，Syriza和Pasok則分別獲得16.78%和13.18%的選票。然而，由于三大政黨沒有就組成政府達成一致，于是希臘決定在6月（本周末）再次進行議會選舉。希臘選前最近一次民調顯示，新民主黨和Syriza的民意支持率仍旗鼓相當。

事實上，一旦Syriza成為最后贏家，其給希臘乃至整個歐元區帶來的負面影響，將遠遠大于另外兩黨。

據悉，今年6月初，Syriza領導人齊普拉斯明確表示，若大選獲勝將取消救助協議。換句話說，希臘政府倘若不再堅持原定的救助計劃，將導致外部官方融資停止。這樣，希臘政府將因無法償債而立即陷入無序違約。由于持有大量希臘國債，歐豬四國（意大利、西班牙、愛爾蘭、葡萄牙）銀行不僅會陷入擠兌，其金融資產價格也面臨崩盤風險。

針對本周末大選結果，長江證券宏觀組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新民主黨和Pasok組閣的可能性較大，這意味著希臘退出歐元區沒有太大可能。雅典通訊社最新民意調查顯示，有65%的人同意留在歐元區。另外，歐洲央行最新報告中，并未假設希臘退出歐元區。這是一個很明顯的暗示，即希臘退出不在央行考慮范圍中。

如果新民主黨和Pasok組閣，其仍將支持緊縮政策，但可能會和三駕馬車重新談判救助條款，比如要求稍微放松緊縮計劃等；但如果是Syriza上臺，其結果也不一定是希臘退出。Syriza意識到因之前過于強硬，導致民意支持下降，最近其口風已變，甚至稱如果獲得援助就不一定退出歐元區。這表明，即便其上臺仍有可能和三駕馬車再談判，過去反緊縮的立場也可能會發生轉變。

“希臘民眾情緒將左右希臘政治走向”，長江證券宏觀組認為，“如果希臘人能明白退出的弊遠大于利，那么該國未來接受緊縮計劃將進行得較為順利。事實上，希臘留在歐元區每年能保持7%的財政赤字，但退出將導致赤字歸零。換句話說，希臘等于每年接受7%~8%的財政緊縮，這將使養老金等銳減，對民眾一點好處沒有。”

其實，如果仔細觀察Syriza的政治訴求，可以發現其言辭充滿了矛盾。比如，該黨要求取消救助協議，采取基于增長和就業的新方案。但又同時堅稱，希臘仍會留在歐元區，因為歐盟會給予救援。但明眼人都知道，希臘放棄救助協議就等于退出歐元區，因為放棄緊縮這一代價已超過了德國等核心國家的利益底限。

希臘大選結果的三種假設

據高盛高華最新報告，其對希臘大選做出了三種假設。分別是希臘勉強應付、迅速退出和緩慢退出。在第一種假設中，即6月17日大選產生的希臘新政府既不選擇退出歐元區，也不無條件接受現有救助協議。這將導致歐元區三駕馬車中止救助，但若希臘銀行可以繼續獲得歐央行融資安排，希臘不一定會退出歐元區；在假設二中，若希臘單邊退出歐元區并推出自己的貨幣，歐央行可能中止歐元流入希臘，希臘將與資本市場隔離，促使其政府實現基本現金盈余；在假設三中，目前沒有迫使希臘退出的法律機制，但實際中通過拒絕希臘銀行參與歐央行融資安排或許可實現。希臘終將緩慢退出。從可能性上看，假設一最有可能，依次是假設三和假設二。

那么三種假設將分別對希臘政治和經濟產生怎樣的影響？高盛高華表示，在勉強應付情景中，希臘仍是歐元區一部分，但政府將面臨更大財政壓力，因來自歐元區救助計劃資金已枯竭。在這種情況下，歐元區緊縮措施最終會被迫施行。就宏觀經濟而言，預計2012年歐元區將整體衰退，2013年增長低于趨勢水平，但衰退程度與2008~2009年情況有所不同。

如果希臘迅速退出（可能性最低），歐洲央行可能停止向希臘注入流動性并切斷該國銀行從歐央行的融資途徑。如此一來，希臘實際上將被阻斷在歐元區以外。在此沖擊下，除非能建立起一道可信賴的防火墻，否則希臘黯然的經濟前景將蔓延至歐元區其他地區。希臘央行將遭全面擠兌，而西班牙部分銀行系統將遭遇壓力。就經濟影響來看，即便政策當局實施強有力的應對措施，希臘退出對歐元區其他地區的連帶沖擊可能令歐元區GDP下滑最高2個百分點。另外，若圍繞希臘建立的防火墻被證明無效，則可能引發歐元區解體的風險。

最后，如果希臘緩慢退出，理論上希臘當局可能試圖令該國存款與其他地區的歐元存款按1：1掛鉤。就經濟影響看，由于希臘排除在外的決定是歐元區主動提出的，因此有更多余地來提前準備建立所需的防火墻措施。歐元區GDP回落幅度較有限 （不足1%），且破壞性更高的歐元區解體風險將得以避免。

資料顯示，新民主黨及Pasok執政理念為延長希臘削減赤字時間1年左右，引入刺激經濟力度更大的政策。對此，歐盟態度是支持的 （因IMF已同意希臘延長調整1年）；Syriza執政理念是完全放棄救援計劃并違約，同時國有化銀行。對此，歐盟態度則是堅決抵制。

/全球市場/

大選左右全球市場 風險區進入“震動”模式

每經記者 張雨

全球資本市場神經緊繃，全力應對希臘人本周末的“決定”。那么希臘大選結果到底會給全球資本市場帶來什么影響呢？

選舉前的亢奮

眼下，希臘人必須在不足24小時內作出自己的選擇。不過，大選前的全球資本市場，特別是風險區域（歐元區）已進入“震動”模式。

希臘雅典ASE綜合指數本周四收盤暴漲10%，當日該指數開盤定格在500.86點，這也是全天的最低點，此后該指數在銀行股放量拉升的帶動下，單邊上行一度沖擊至551.48點位置，收盤收于550.1點。

單日放量上漲10.12%，這不僅僅是該指數今年最大日漲幅，同時也是希臘股市繼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的第二大日漲幅。更重要的是，本周四的大漲較2011年8月29日14.37%的大漲明顯放量。

接受《每日經濟新聞》采訪的廣發證券宏觀組認為，希臘股市的異動實際上給全球傳遞一個很積極的信號，那就是希臘人決定繼續留在歐元區。因為指數放量大漲的直接推手是銀行股，而離開歐元區銀行股將遭遇滅頂之災。

值得注意的是，昨日歐元區其他主流市場也開始共振，紛紛出現上漲。截至記者發稿時，巴黎CAC40指數上漲1.93%；法蘭克福DAC指數上漲1.6%；西班牙IBEX35指數上漲1.22%。

形勢還將惡化

盡管向歐洲風險最高領域 （歐豬國家）的敞口已經顯著下降 （尤其是邊緣國家股票、債券和銀行股），但是機構投資者普遍認為，當前最好是持觀望態度。

市場反映的永遠是預期。國債市場的表現最為直觀，從德國國債收益率來看，三年期德國國債收益率目前已降至低于同周期的日本國債收益率，而德國通脹率要高出日本200個基點。德國國債收益率的迅速下滑進而拉低了同樣屬于“無風險資產”的其他債券的收益率，例如美國國債和英國國債。

從股市角度來看，目前歐洲斯托克600指數點位約為243點，較去年下跌12.8%。高盛高華認為，這已經反映出歐元區采購經理人指數低至45點，以及今年歐元區GDP將收縮約1%。并且暗示著今年GDP回落幅度將可能大于當前1%預期值。但股市很可能尚未完全計入潛在的尾部風險。如果希臘無序退出歐元區，可能會引發股市大幅下挫，除非在此過程中政府采取重大政策措施來遏制恐慌情緒的蔓延。下面是三種猜想下，高盛高華給出的市場預測。

三種猜想下的全球資本市場

假設一：大選誕生的希臘新政府既不選擇退出歐元區，也不無條件接受現有的歐盟/IMF救助計劃。

在這種基本情景假設下，希臘于去年啟動私人部門參與債務減記計劃以來，德國國債和美國國債目前非常高的溢價應會逐漸消退。高盛高華預計美國和德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都應高于2%，并預計2013年“合理水平”將升至2.5%左右。眼下，主權債務風險溢價不確定性的影響明顯超過了宏觀預期變動的影響。但這一過程的步伐可能會相當緩慢，并將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歐元區（尤其是在銀行和財政整合領域）中期框架可預見性的影響。

全球主流股市有望受益于中長期風險溢價，近期則有可能在希臘大選后由升轉而小幅下降，但中長期預計市場將進一步緩慢上漲。不過需要注意的是，今年利潤增長停滯會抑制短期上行空間。預計未來3個月回報將基本為零，全球題材股票將好于國內題材股票，穩定增長型股票將表現出色。

假設二：希臘迅速退出歐元區。

這種情景之下，希臘單邊退出的混亂將重挫全球資本市場，并進一步推高股票風險溢價。高盛高華預計，這對歐元區GDP的初步沖擊將高達2%。極端情況下，歐元區GDP降幅可能接近兩位數。

對于全球主流市場國債收益率，高盛高華認為，在財政大幅緊縮后需求更加疲軟，“無風險資產”即美國和德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將會下探至1.5%和1.0%。

若無重大政策面反應，股價將面臨大幅下挫。假設部分政策面反應令歐元區GDP下滑幅度降至2%以下，預計斯托克600指數將回落至225點左右，甚至有可能回落至2011年9月份時215點的低位。在最差情景假設下，隨著希臘銀行業出現全面擠兌、引發其他領域大范圍的紊亂，預計斯托克600指數可能會降至158點的2009年低點。

假設三：緩慢退出——防火墻一旦建成，希臘被剔出歐元區。

高盛高華預計，防火墻可能令希臘退出對歐元區經濟（GDP）的沖擊降至1%以下。但這一情景好比“溫水煮青蛙”，其負面影響是增加了債券市場的擔憂情緒（即其他國家也可能面臨被迫退出的風險）。然而，迫使希臘退出的決定將由歐元區其他全體成員做出，同時他們確信會推出更多支持政策來防止這一狀況蔓延。

極端情況下，風險恐慌情緒暴漲可能會導致歐元區其他風險國國債息差在短期內升至比去年11月還要高的水平 （與德國國債收益率相比）。但同時，這也給市場傳遞明確信號，防火墻措施是一個“可控”過程，長期來看，風險國息差的升幅將有望顯著下降。

這種情景下，股市不像假設二那么糟糕。市場已經計入了今年GDP所受沖擊最多為1%的預期，而左右股市最大的因素來自于歐洲“三駕馬車”的政策，如果具有說服力的防火墻和其他政策支持得以實施，市場將可能會像LTRO推出之后那樣從低點強勁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