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央行自斷其臂？

ESM是歐洲穩定機制（European Stability Mechanism）的簡稱，是在歐盟救助重債國的過程中產生的。2010年，為了救助希臘，歐盟設立了專門的救助基金EFSF（European Financial Stability Facility），但是EFSF由于其短期性、有限性，已無法為歐盟范圍內的諸多面臨債務問題的經濟體提供救援，因此歐盟在2011年正式推出了ESM機制，以求可以為歐盟內的一些重債國提供長期救援支持。

現在ESM即將正式啟動，而EFSF則將于ESM并存到2013年中期。目前EFSF賬戶剩余資金不到2400億歐元，而ESM啟動后，法定的規模目前只有5000億歐元。真是計劃往往沒有變化快，即使在ESM取代EFSF以后，其賬戶里的錢也是應付不了目前希臘、西班牙，以及潛在的意大利等國可能的援助需求的。如果歐盟根據形勢波動，不斷提高ESM的法定額度，ESM顯然也是應付不了不斷惡化的歐盟債務形勢的。如何擴大ESM的資金能力，甚至是無限制的能力，便成了那些重債國和潛在具有債務危機風險的經濟體領導人的不二選擇。

為什么這些領導人傾向于使用ESM呢？因為歐洲重債國現在債券收益率都非常高，像西班牙的十年期國債收益率經常超越7%的生死線，意大利十年期國債收益率也經常徘徊在7%附近。由于私人部門少有買這些重債國的債券，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歐洲央行能購買這些國債。但歐洲央行是個委員會制的機構，議事過程繁復，購買債券受到許多因素制約，而且購買數量總很有限，哪里滿足得了重債國不斷加大的胃口？ESM是專門為解決歐盟諸國的債務問題而設立的，其唯一的職能就是購買重債國的國債，可是哪怕ESM擴展到8000億歐元，如果西班牙成為第二個希臘、意大利成為第二個西班牙，都足以使ESM的資金池干枯。

近日，歐洲央行管理委員會成員、奧地利央行行長諾沃特尼直截了當地說ESM應被授予銀行牌照。其實，早在2011年就有歐盟的一些領導人提出這個主張了。如果ESM得到銀行牌照，就能以手中持有的重債國的國債作為抵押品，向歐洲央行申請數倍的貸款，然后用這些貸款購買更多債券，這種杠桿作用周而復始，就使ESM具備了無限的資金能力，那樣各重債國的債務負擔再也不成問題，歐洲的債務危機也就迅速解決。

然而，看起來完美的解決方案卻不一定可行，若強行上馬，隱含重大風險。首先，這把歐洲央行拖下了水，道德風險急速上升。“不救助”原則，是成立歐元區的根本原則，也是歐洲央行必須貫徹的原則。但若ESM獲得無限的資金，其實質就是歐洲央行對于各國債務問題的救助負有無限義務，歐洲央行職能和定位都被徹底顛覆，歐盟憲法實際上被違背。所以，投機取巧般的措施，可能顛覆了歐盟的根本。如此隨意顛覆歐盟的基本原則，難免引起那些保守型國家和遵守財經紀律國家與重債國之間的根本分歧，導致其中一些退出歐元區甚至疏遠歐盟。

其次，歐洲央行的貨幣政策能力被極度削弱，因為貨幣發行大權等于旁落ESM。且不說歐洲央行的唯一職能只是守護幣值，在ESM獲得無限的獲得資金能力以后，那么等于向歐元區范圍注入了無限的流動性，后患無窮。更進一步，ESM具備了無限救助能力后，各國就會有無節制堆高本已過度的社會福利的沖動，無節制地使用赤字和公共債務來刺激經濟的政策，最終形成惡性循環。這樣，實際上就使ESM獲得了發行貨幣的決定權，那樣的結果一定是無節制地發行貨幣，歐洲央行即使其名義上還保留決定利率的權力，但是貨幣政策包含利率決策與貨幣數量的決策兩個方面，若歐洲央行失去了決定貨幣數量的權力，其利率決策權力也是受限的、已不再完整。這樣，歐盟內部的財政政策會是多元的，實際上也就是混亂的，貨幣政策也會互相矛盾。

實在是被危機逼急了，給ESM發銀行的牌照會得到越來越多的支持，其考慮的只是短期性地強行解決了各重債國的危機，而這種所謂的解決，不過就是讓德國、芬蘭等AAA級國家來為重債國買單而已。更嚴重的是，由于這種猛藥，只是治標，而歐洲陷入債務困境的根本原因，即經濟結構和社會結構方面的矛盾，就被暫時掩蓋了起來，也再難以得到解決的機會。

所以，給ESM發銀行牌照這種議論，凸顯了當下歐洲金融界部分頭面人物急于擺脫重債國的債務難題，全然不顧其難以預料的負面效果的急功近利心態。也正因為這種辦法可能造成利益在歐盟各國間不公平轉移，德國三大執政黨和央行行長都堅決反對。

給ESM發放銀行牌照，遠沒有樂觀派想象的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