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貿減速揭示的風險與隱含的機會

對我國外貿面臨的較大挑戰，需從兩面看。在蕭條期，即使增速絕對值不高甚至有所下降，只要增速高于或降幅小于別國，我們的相對地位就仍然在上升。熱錢流動對外貿全局并不會產生持久的顯著影響。出口減速的確加重經濟減速壓力，但進口初級產品的價格下跌，對下游制造業等產業卻是喜訊。 正值新興市場經濟體金融市場普遍在劇烈震蕩之際，剛剛發布的中國6月貿易數據又給國際經濟前景投下了一縷陰影：當月我國進出口總值2萬億（折合3215.1億美元），下降2%。其中出口1.09萬億（折合1743.2億美元），下降3.1%；進口0.91萬億（折合1471.9億美元），下降0.7%；貿易順差1693.4億元（折合271.3億美元），收窄14%。 中國外貿減速，主因當然還是外部宏觀經濟環境使然，特別是新興市場經濟體出現較大幅度動蕩。上半年，我國與主權債務危機經久不息的歐盟貿易下降了3.1%；美國經濟復蘇相對穩固得多，中美雙邊貿易總值就增長5.6%。而最大的風險還是在新興市場經濟體。因為新興市場經濟體經濟社會風險積累已達到了不容忽視的程度，今年下半年和明后年，新興市場經濟體發生經濟社會震蕩風險較高，有可能重蹈發展中國家和蘇東集團從上世紀七十年代的繁榮落入八十年代債務危機的覆轍。由于新興市場在我國出口中占比已達一半左右，這種潛在風險壓力不可低估。引爆這種轉折的潛在風險因素之一是初級產品行情下跌，其二是美國等發達國家貨幣政策轉折。由于美國經濟復蘇態勢穩固，很可能在年內退出量化寬松政策，屆時引發的資本流動逆轉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改變我國的輸入性通脹壓力，更對其他宏觀經濟穩定性明顯低于我國的新興市場經濟體產生較大沖擊。從上世紀八十年代發展中國家和前蘇聯東歐集團全面債務危機，到1994年墨西哥金融危機，我們已經一次又一次目睹了發達國家、特別是美國貨幣政策收緊如何將發展中國家推向貨幣金融危機深淵，這樣的危機未必不會重演。 貿易爭端也是一個并非無足輕重的原因。今年一季度有12個國家對我國發起了22起貿易救濟調查，同時一季度參與貿易救濟調查的還有泰國、印度、巴西、阿根廷、墨西哥、馬來西亞等發展中國家。二季度，歐盟對華光伏雙反、準備對中國無線電通訊設備及其組件啟動雙反調查又以其巨大的涉案貿易額震撼了國際市場。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我國貿易總額增速下降甚至減少，某些產業貿易額銳減，實難避免。 在進口方面，主要原因之一是國內經濟減速，因此對出口生產所需的原料、能源、中間產品等需求也在下降。同時，我國外貿額下降也與全球通貨膨脹壓力減輕、外貿商品價格下降有關，這一點在進口減少上表現得特別突出。 在全球背景上考察，除了中東北非及阿富汗、巴基斯坦因局勢動蕩而通脹率提升之外，其他各大區域通脹壓力降低已成普遍趨勢。再考察全球貨物貿易中以美元計價的商品價格變動。1995年至2004年間，制成品、石油、非燃料初級產品價格年均漲幅分別為0.2%、9.0%和0.1%，2012年分別為-0.5%、1.0%和-9.8%，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預計今年其漲幅分別為1.0%、-2.3%和-0.9%，現在看來則很可能都是負數。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上半年我國原油進口均價下跌7.6%；大豆進口均價上漲9.2%；銅進口均價下跌3.4%；鐵礦石進口均價下跌4.6%；煤進口均價下跌16.3%。 跨境熱錢流動扭曲貿易數據是一個比較復雜的問題，但我不認為熱錢流動能對外貿數據全局產生持久的顯著影響。因為迄今中國通過進出口偽報途徑的跨境資本流動（亦即熱錢的流入流出）主要是廣東的輕紡企業通過對香港套利貿易展開。今年上半年人民幣升值幅度較大，傳統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受影響程度大于機電產品。但統計數據顯示，上半年我國紡織品、服裝、箱包、鞋類、玩具、家具、塑料制品等七大類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增長12.6%，高出同期出口總體增速2.2個百分點。在理論上，這種增長中源于熱錢內流的成分可能較高，未來幾個月因熱錢外逃而使這些產品出口明顯失速的風險相應會較大；但我國輕紡企業這幾年在經過調整，競爭能力回升也是現實，上半年傳統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賬面金額上升并不都是靠套利貿易形成的。 我國紡織服裝鞋帽制造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成本費用利潤率總體上仍然呈上升態勢，從2002年的4.25%到2011年的7.81%，提高了83%，終于超過了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成本費用利潤率總體水平。與此相對，我國通信設備、計算機及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成本費用利潤率在此期間始終徘徊在3%至4%的水平，從未達到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成本費用利潤率總體水平。2011年這項指標僅相當于紡織服裝鞋帽制造業的59%。今年前5個月，規模以上工業企業主營業務收入同比增長11.9%，利潤總額同比增長12.3%，主營業務利潤同比增長11.4%，而紡織和紡織服裝、服飾兩個行業這三項指標都超過了全國平均水平。 我國外貿的確面臨較大挑戰，但對此也需從兩面看，因為我們的中心目標是維持、提高在國際經濟體系中的地位。因此，在經濟景氣期，要追求絕對高增長；在蕭條期，追求相對高增長，即使增速絕對值不高，甚至有所下降，只要增速高于或降幅小于別國，我們的相對地位就仍然在上升。 同時，盡管出口減速會加重經濟減速的壓力，但進口初級產品的價格下跌，對國內下游制造業等產業卻是喜訊。比如去年我國煤炭進口猛增，進口價格大幅度下降，進而迫使國內煤價下降，我國一批行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實現利潤顯著增長，最突出的是電力、熱力的生產和供應業利潤增長69.1%。今年前5個月，電力、熱力主營業務收入同比增長6.5%；利潤總額同比增長89.1%；主營活動利潤同比增長114.3%。如果沒有大量利用進口廉價煤炭降低成本，電力、熱力的生產和供應業等行業根本無法在經濟不確定性上升的環境里取得如此佳績，鋼鐵等行業的困難還將進一步加重。 （作者系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研究員） 原文鏈接：http://opinion.hexun.com/2013-07-12/15605771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