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 2015-11-23 08:28:52
在養老機構無法滿足需求,農村獨居、留守老人日益增長的情況下,部分地區開始嘗試互助養老:讓老人們集中居住,在生活上相互照料。這種模式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農村養老資源緊張的態勢,但急需明確的法律規范和政策、資金的進一步支持,同時也需要完善管理和考評機制。
河北部分地區對農村獨居老人推行“抱團取暖”方式
養兒難養老 試試老幫老(民生調查·問診養老院的空與擠④)
人民日報 記者 史自強
年輕時辛勤耕作,養兒育女;年老時孑然一身,無人照料。這是時下一些農村老人的真實寫照。
農村年輕勞動力大量外流,“養兒防老”日漸式微。河北邯鄲肥鄉縣開始推行一種全新的“互助養老”模式,這能否破解廣大農村老人的養老困境呢?
沒有專門看護人員,老人們抱團互助
初冬的下午,在肥鄉縣前屯村一個幾十平方米的院子里,老人們有的玩棋牌,有的圍著電視,還有的在門口健身、聊天。然而,這里并不是一間傳統意義上的敬老院。
既沒有專門的看護人員,也沒有全職的廚師、清潔工,老人們在生活上抱團互助:年輕點的照顧年長點的,身體好的照顧身體弱的,各自取長補短,形成一種生活共同體。
這里是肥鄉縣第一家農村互助幸福院。2008年剛開始時,這里僅有6人。如今,已經發展到30多人。
“住在這里挺好的,花費少不說,關鍵是我們這些老人湊在一塊后,能做的事就多了起來。”70歲的柳秀云是這里“資歷最老”的一批住戶。7年的時間,她從剛入住時的“有些猶豫”變成了現在的“攆都不想走”。
在互助院,老人們兩人一間臥室,方便彼此有個照應。柳秀云的室友是今年76歲的王云的。王云的性格開朗,兩人時常一起嘮嗑,給柳秀云帶來不少歡樂。而王云的腿腳不好,盡管能挪動,但能做的家務活并不多。柳秀云每天就搭個伙,把飯菜送給王云的,“做的時候多添點米菜就行,又不費事。”柳秀云說。
“大家聚在一起,就感覺不到孤單了。”柳秀云說。與縣里的養老機構不同,這些住在互助院的都是同村的老人,彼此生活的背景、環境都非常類似,交流上基本不會產生隔閡。
62歲的蔡清洋在1998年至2014年間在前屯村擔任村支書。2008年他最先提議修建互助幸福院。如今,他也住進了互助院,并擔任院長,既服務所有人,也接受大家的幫助。
蔡清洋說,村集體建設互助幸福院,縣財政會按照新建一所10萬元、改擴建一所5萬元的標準進行獎補,每年還給每位老人補貼500元。村集體也會自籌一些資金用于添置配套設施和基本日常用品。老人們都是免費入住,享受免費采暖和生活設施,每個人每個月的開銷也就二三十元,比自己在家過還要節省。
機構無法滿足需求,互助養老也屬無奈
提起2008年開設第一所互助幸福院,蔡清洋的感覺就像在昨天:“當時是在2007年10月份開始動的工。那年的冬天非常冷,路都結了冰。但我們一直沒有停工,結冰的地方就用玉米秸稈烤一烤,化了之后就繼續開工。”
蔡清洋和施工隊之所以如此急迫,是因為有一件事讓他覺得“不能再等了”。那是在2007年,村里72歲的老人張明堂半夜里突然發起高燒,并伴有強烈不適。由于是獨居老人,張明堂無法向身邊人求救,只能強忍到天亮才一步步向村醫家爬去,最終在家門口不遠處暈倒在地,幸虧被人及時發現,才撿回一條命。
“這件事對我觸動很大,加之當時還聽說,有的留守老人在家中已經去世好幾天了才被人發現。我覺得必須得有一個機構,把這些老人集中起來進行照顧。”蔡清洋道。
今年70歲的張國生在2010年搬入互助院之前,也是一名獨居老人。盡管有3個子女,但都在外打工,“每年只能盼著過年能見上一面。”張國生說。
對于獨居生活,張國生將其形容為“進門一盞燈,出門一把鎖”,有時候還“有點像是在蹲監獄”。為數不多的活動無非就是掃掃院子、看看爐火、換換煤球之類,生活上備感凄涼。
然而,即便是這樣,張國生也并沒有想過要搬進養老院居住。肥鄉縣目前全縣僅有兩家公辦養老機構。一家是縣光榮院,床位120張,已入住28人,要求為軍烈屬等優撫對象;另一家是縣中心老人院,設計床位670張,因為在建原因,目前僅入住五保對象50多名。縣里的民辦養老機構只有兩家,一共有100張床位,現已入住58人。
而據統計,肥鄉縣60歲以上的老人有4.39萬人,其中單身老人1.3萬人,占全部老年人口的29.6%。“從數據來看,全縣現有的社會養老機構還遠遠無法滿足實際需求。”肥鄉縣民政局老齡辦主任楊振紅說。
除了一床難求之外,民辦養老機構相對高額的費用也是阻礙農村老人入住的攔路虎。像張國生這樣的普通農村老人,每月唯一的直接收入就是新農保里的75塊錢,多的花銷則要伸手朝子女要。而“那些民辦養老院動輒每月六七百,多的一千多,我們住不起,不想給子女增加太多負擔。”張國生說。
實際上,這種農村養老的巨大缺口是我國面臨的普遍現狀。民政部政策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社會學博士王偉進認為,互助養老的產生與正式養老服務保障體系不發達有關,實為一種無奈之舉。在農村“養兒防老”受沖擊、市場養老難補臺的局面下,互助養老的出現也就有了一定的社會必然性。
有需求沒“名分”,互助養老缺少政策支持
自2008年肥鄉縣辦起第一家農村互助幸福院后,在民政部門和村集體的推動之下,截至目前,全縣已建成互助院240家(包括聯建25家),實現了265個村全覆蓋。
根據《社會養老服務體系建設“十二五”規劃》,盡管互助養老已經被納入了社區養老服務中,互助式養老服務中心也被列入“十二五”規劃城鄉社區養老服務設施建設重點,但在此后實行的《養老機構設立許可辦法》和《養老機構管理辦法》中又明確將城鄉互助型養老場所排除在外。
目前對于農村社區互助養老較為明確的政策支持,見于財政部、民政部于2013年制定的《中央專項彩票公益金支持農村幸福院項目管理辦法》。該辦法指出:每個農村社區互助養老項目給予3萬元補助,每年年初下達農村幸福院的補助數量指標。
“缺少相關政策資金的支持,將影響農村互助幸福院的后續運行和長遠維護。”專門研究農村養老保障的河北石家莊學院副教授趙志強說。
目前,即便是農村互助養老發展得比較成熟的肥鄉縣,互助院的修建改造和生活設施添置也屬于前期的一次性投入,此后每年給每位老人補貼的500元僅用于水電氣等基本開銷,無法用于設備更新和維護。
“互助幸福院數量多、人員密集,更不能掉以輕心,而這需要相關政策、資金的進一步支持。”肥鄉縣民政局副局長楊明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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