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濟新聞 2023-09-14 19:59:41
每經記者 李蕾 姚亞楠 每經編輯 趙云
9月13日晚間，有自媒體發布題為《投資人套商業機密都這么明目張膽》的文章，指出在一場創始人在與投資人的線上路演中，在未被事先告知的情況下，競爭對手企業創始人以該投資機構“合伙人”名義上線，有套取商業信息的嫌疑。
由于該文指出涉及機構為“QM創投”、“一家非常老牌的雙幣基金”并附有錄音，很快，國內知名VC啟明創投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今天下午，一封由啟明創投創始主管合伙人鄺子平昨晚代表主管合伙人團隊發出的內部信公布，文中措辭嚴厲地指出這種行為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并表示已經啟動內部調查，在事件來龍去脈理清之后做相應的處理。
一石激起千層浪，該事件迅速發酵，引起創投圈的廣泛關注與討論。
有行業人士對每經記者表示，幾年前曾經出現過某知名投資人直接帶著被投企業去跟競爭對手（后文簡稱“競對”）聊的情況，“當時覺得真是野”。還有VC人士坦言，明顯感受到企業對機構的信任度在下降，“前幾天有個項目，已經見面聊了，想進場盡調，對方要求先打款。這就是現狀”。
Orillusion是一家專注在AI+3D引擎方向的早期創業公司。昨晚，公司創始人白景文在社交媒體爆料，一個月前，他約到了一家知名VC做線上路演，在路演過程中，對方投資經理告知合伙人會晚點上線，中途當他切換電腦展示產品demo時發現，這位合伙人已悄然上線了。雖然名字對得上，但頭像卻是競品公司創始人的頭像，這公司的融資金額遠超自己。
在白景文的追問下，這家機構的投資人先是沉默，然后說，“完了完了完了”。他們稱，在提前不告知的情況下，找競對公司創始人頂著投資人名義來參加這場路演，目的是想要一些行業判斷，“你可以理解成一種第三方盡調”，這樣的說法讓白景文憤怒又無奈，“深刻感受到了‘小國無外交’的卑微和壓抑。”
內容發布后，引發一眾創業者的共鳴。有評論稱，這樣的做法“一下就擊碎了雙方本就脆弱的信任”。記者注意到，在該自媒體賬號下，陸陸續續有諸多類似經歷的爆料：“我的被投企業也遇到過，感興趣的投資人直接帶著競爭對手的人上門來問技術問題”，“套信息算低級的了，某頭部超大規模美元基金曾專門和某創始團隊CTO聊，然后讓自己投資的企業去挖這位CTO”。
同為創業者，李超（化名）對白景文的遭遇有著切身的體會，他告訴記者，2021年10月左右，自己在融資過程中接觸了一家投資機構，為了拿到投資，對于投資人提出的部分敏感問題，他做了幾乎毫無保留的分享。
而不久后，李超就發現競品公司的融資消息里出現了自己溝通過的那家機構，“相隔時間這么近，投資人在跟我聊的時候，應該和競品公司的投資已經談得差不多了”。
事實上，對于李超們來說，這樣困擾幾乎無解，“只要你去融資，內部信息流傳出去幾乎不可避免，即使沒有材料，信息也可能被口口相傳。”李超認為，從創業者的角度，很難判斷出投資人到底是真心為了投資來溝通，還是為了收集點資料給投資過的同行企業做支持。
上述自媒體作者在文中為創業者提出了建議：在跟機構聊之前問清楚他們有沒有投過類似項目；對外材料敏感數據要脫敏，分階段提供信息；要簽署NDA（保密協議）等等。
“NDA約束力肯定是非常有限的，因為很難界定投資人和你溝通完后，拿到這些信息去做了什么，是否會損害到你的利益。”李超坦言，在當下的環境中，真正從心底里重視、尊重和保護創業者的投資機構并沒有想象的多。
事實上，在此事發生之前，一家創業公司“想盡調，先打1000w”的要求就曾在創投圈引發熱議。
今年8月，深圳領存在官網貼出公告：本輪融資尚可再開放1億額度結緣新的投資者，鑒于本輪剛剛完成盡調，如果認可項目需要盡調，希望有誠意的投資人能夠先付“合作誠意金”1000萬。
這則公告在一級市場引發了兩極分化的聲音。有人表示要在投資圈“拉黑”這家公司，但也有創業者公開表達了支持，稱自己去年在融資上已經花了幾十萬卻一無所獲。
在事后的一次公開采訪中，深圳領存創始人數次提到“效率”一詞，他對大多數機構只為了套取信息而浪費自己的時間感到不滿。而當關注的聲音漸漸散去，“想盡調先打錢”卻沒有僅僅停留在這一個案例上，類似的情形正在不斷上演。
有VC人士告訴每經記者，近期他供職的機構正與一個項目緊密溝通。已經見面聊過了，但卡在了進場調研這一步，“對方堅持想盡調就先打款，不打就不讓盡調”。
“因為不信任，或者吃過虧唄，現在都變謹慎了。”該投資人打趣地說道。
另一位機構人士則對每經記者表示，幾年前行業里的一位知名投資人還傳出過直接帶著被投企業去跟競對聊的消息。“就讓portfolio（注：投資組合）的人偽裝成投資人，一起聽別人家怎么做的，當時我們都覺得這真是野。”
某行業知名創業者也對每經記者表示，其公司此前遇到過DP（融資數據包）被對手拿到的情況，包括賬上有多少資金對方都一清二楚，“這種情況也無從考證，所以選擇跟什么樣的人同行很重要”。
在一級市場募資困難、投資放緩的當下，信心與信任其實比黃金更重要。要建立起來并非一日之功，但是要產生裂痕卻可能非常容易。這個道理，從業者的感受其實更加深刻。
在內部信中，啟明創投也措辭嚴厲地指出：“我們對這樣的事件竟然發生在我們同事身上極其震驚，這種行為和啟明的價值觀完全背道而馳，不管項目團隊的出發點是什么，也不管這個事件是否被‘逮到’，都是絕對，絕對不允許發生的！我們之所以能17年一步一步走過來，離不開企業家對我們的信任，這是我們的命根，決不能動搖！”
該機構表示，已經啟動內部調查，在事件來龍去脈理清之后做相應處理，我們也將對此進行持續關注。
封面圖片來源：視覺中國-VCG41N13997052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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