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對話復星體育 | “足球+電競”業務實現穩步盈利之后，“情緒價值”的故事如何講給資本市場？

每經記者 黃海    每經編輯 魏官紅    

2024年8月，競技體育的圣火在現實世界和賽博空間同步燃燒。

世界各國運動健兒在巴黎奧運會賽場上爭金奪銀之時，一批酷愛游戲的年輕人聚集在沙特，共同見證了電子競技歷史上規模最大賽事的誕生。

當地時間8月25日，首屆電子競技世界杯在沙特首都利雅得落下帷幕。合計八周時間里，該賽事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約1500名職業選手參賽，賽事總獎金池超過了6000萬美元，刷新世界紀錄。

8月5日凌晨，代表中國出戰的KPL（王者榮耀職業聯賽）“夢之隊”順利捧起了沙特電競世界杯王者榮耀項目的冠軍獎杯。參加總決賽的5人中，有兩人與復星體育旗下的重慶狼隊淵源頗深——ID為“小胖”的明星選手是重慶狼隊的現役隊員，另一位明星選手“Fly”也曾效力于重慶狼隊，兩人都曾獲得過職業聯賽總決賽FMVP（總決賽最有價值選手）。同時，狼隊電競首次參賽就奪得電競世界杯云頂之弈項目的冠軍。

當下，中國電競產業方興未艾，無論是體量規模還是競技實力都躋身全球前列。一級市場方面，亦有資本開始青睞相應標的。近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從復星體育獲悉，目前復星體育已開啟B輪股權融資。

“看到團隊能力成熟、業務成熟，已經做好準備進入下一個發展階段，希望融資一億美元左右資金，將用于狼隊品牌生態業務的建設和電競等業務的擴張，深耕現有業務的同時尋找第三成長曲線。”復星體育內部人士稱。

除了重慶狼隊，復星體育旗下還有一個被更多人熟知的資產——英格蘭狼隊足球俱樂部，也就是如今的英超狼隊。

圍繞“狼隊”品牌，復星體育目前的足球業務和電競業務發展如何？公司為何在此時選擇向資本市場敞開懷抱？8月中旬，《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獨家專訪了復星體育集團董事長施瑜和總裁鄧厚鋆。

談足球業務：球員交易是關鍵成本，需要不買錯或少買錯

據復星體育介紹，目前公司擁有足球和電競兩大核心業務，以及游戲等其他業務，其中兩大核心業務分別實現了現金流的自我閉環并開始盈利，布局覆蓋全球多個國家和地區。目前公司共有員工人數約600人，國內外員工比例約為1∶2。2023年，復星體育收入接近20億元，其中足球業務英超狼隊仍是公司的主要營收來源，占比約85%。

英格蘭狼隊英超比賽現場，新援拉森慶祝進球 圖片來源：受訪企業供圖

從商業模式上看，狼隊足球俱樂部的收入主要有四個部分：轉播權收入、票房收入、贊助和廣告收入、衍生品收入等。

而從英超公布的數據來看，一家在英超排名中游的隊伍每年的轉播權收入約在1.3億到1.5億英鎊之間，這也是每個俱樂部的營收大頭。視球場大小不同，俱樂部對應的票房收入也并不相同。以狼隊舉例，一個3.2萬人的球場每年票房約在一千萬到兩千萬英鎊，若是曼城等擁有更大球場的俱樂部，票房收入會更高。

在成本端，員工薪酬以及球員買賣價格是一家俱樂部繞不過去的硬成本。除了必要支出的工資，在施瑜看來，影響一家足球俱樂部成本的最大因素還是球員買賣。“球員買賣，要買潛力股，有成長價值，在狼隊的鍛煉和培養下可以快速提升的球員。這樣在轉會市場也會有更好的表現和收益?？梢陨儋I錯，就是不要買太多錯的（球員）。我們的策略就是盡量買年輕的、相對價格合理的球員，就算買錯風險也低很多??我覺得好的俱樂部和差的俱樂部，其實主要的差距在這里（指球員買賣）。”

如此看來，對于運營足球俱樂部，如何在投入和財務回報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是非常關鍵的課題。球隊既要保證競技水平追求比賽成績，又需要保持財務健康。投入少了，球隊戰績不佳，面臨降級風險，盲目投入，則會觸發FFP（英超財務公平政策）風險。在這方面，有了這幾年在英超的經驗積累，復星體育已經足夠游刃有余。

談電競業務：中國市場有很多想象，上游伙伴給了俱樂部三到五年的成長期

談及當下的電競產業，復星體育集團總裁鄧厚鋆頗為樂觀：“整個中國電競處于一個蓬勃發展的階段，有很多想象，其實很多盈利模式大家也都沒有摸全、摸透??把它當成一門生意認認真真來做，你會發現在中國充滿了機會。”

中國音像與數字出版協會對外發布的《2024年1月—6月中國電子競技產業報告》顯示，2024年上半年，中國電子競技產業收入為120.27億元，同比增長4.43%。

鄧厚鋆是游戲行業的“老炮”，他認為目前中國電競行業能有成長土壤，俱樂部上游的合作伙伴，也就是游戲發行商，功不可沒。“上游合作伙伴通過聯盟運營分成、游戲內道具銷售分成等方式反哺俱樂部，給了我們一個成長的時間窗口期。在這個時間窗口期里，電競俱樂部背后的股東和運營團隊就能獲得一定的運作空間，并且可以在確保一定收入的基礎上尋找各自的財務回報模式。”

目前，國內騰訊、網易等頭部網絡游戲公司大多將整個電競行業的生態當成游戲營銷環節。

在國內的電競聯賽中，聯盟方每年會根據俱樂部運營表現和成績給予各家俱樂部不等數額的分成，這就意味著，每家俱樂部每年可以得到一定的保底收益。

這部分最基礎的收入來源構成了重慶狼隊等頭部俱樂部自主盈利的“安全墊”，但鄧厚鋆覺得單是這部分收入還不夠：“我們最初可以靠上游合作伙伴的支持度過起步階段，但長遠來看，俱樂部還是要建設自己的多元化變現能力。”

變現的渠道有哪些？除了多元拓展戰隊數量，參考在傳統體育領域的經驗，復星體育給出了幾個方向：線下主場票房和商業收入、周邊衍生品收入、MCN收入等，隨著電競俱樂部粉絲數量的增多，隨著主場線下業務的展開，這部分業務會有更大的增長空間。此外，隨著游戲內道具銷售收入和俱樂部分成的模式推廣開來，俱樂部也會相應有新的盈利點。

回到俱樂部本身，與傳統體育不同，電競俱樂部內，一支隊伍的生命周期與游戲的熱度息息相關。隨著時間推移，俱樂部該如何應對游戲生命周期帶來的起伏？在施瑜看來，電競行業內單一具體的游戲終將歸于平緩，但新的比賽也會涌現。“只要有比賽的存在，俱樂部跟組織者的關系是穩定的，還是會很容易去進入下一波（周期）。”

重慶狼隊王者榮耀分部在2024年KPL春季賽奪冠  圖片來源：受訪企業供圖

據了解，沙特王儲兼首相穆罕默德曾在2022年9月宣布啟動國家游戲和電子競技發展戰略，意圖在2030年前將沙特打造為全球電競游戲中心。除了剛剛落幕的電競世界杯，2025年沙特還將舉辦首屆奧林匹克電子競技運動會。隨著沙特加大對電競產業的投入，海外電競市場發展日益蓬勃。

目前，復星體育的電競業務在中國和歐洲均有布局，國內業務已位列頭部，未來也希望能積極參與電競出海的快車道。復星體育正計劃在沙特這樣的新興市場尋找進一步發展的機會。

談未來：擁抱資本市場，打造“一個狼隊”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NBD）注意到，2024年，賭王之子何猷君旗下的電競公司星競威武集團成功赴美上市，資本市場的目光開始投向電競產業。無獨有偶，這一年，復星體育也選擇進一步擁抱資本市場。

NBD：為什么選擇在今年進一步擁抱資本市場？與當下資本市場對電競產業的關注有關嗎？

施瑜：這是一個企業經營的問題，與我們企業發展的階段有關系，最終也跟足球和電競兩大業務的發展里程碑有關聯。我們覺得目前企業的規模和經營情況足夠去做資本市場的嘗試。

我們原來只有足球，但只有足球這個故事還不夠好，因為只是一個英超俱樂部。現在有了電競，且發展得非?？煲埠芙】?，那我們就可以把“狼隊”這個品牌統一起來，成為全球化的品牌。包括游戲以及狼隊與美國上市公司Compass共同孵化的運動服飾品牌SUDU等在內的業務，也會為復星體育未來的持續增長帶來更多的可能性。

目前整個集團的收入規模、商業化程度和盈利性也都到了（臨界）點，我們很有信心能夠持續EBITDA（息稅折舊及攤銷前利潤）層面的盈利。上市也好、融資也好，資金可以幫助業務全球化，幫助狼隊品牌、商業化做得更好，進一步去推動企業發展。

從足球俱樂部本身來講，從競技端和商業端來看，我們基本能比較穩定地發展，但是如果要再進一步躍升為更好的俱樂部，比如擁有更大的球場、更好的經營設施、更廣泛的海外青訓地點??還需要進一步投入，這些都需要有資本市場的幫助。

NBD：復星體育覺得足球和電競等業務有哪些業務共通性？

施瑜：從本質上來講，體育產業或者娛樂產業提供的是一種情緒價值。這種熱愛與一般產品不同，不是一杯咖啡或者一瓶水可以提供的。這種感情是永遠在記憶當中的，我覺得整個產業最大的價值就是在這個地方。

另外，體育產業本身很難做，如果能把它做好，也很具有價值?，F在復星體育正在努力提供給中國乃至全世界一個范例——在體育產業領域，中國人自己做的企業可以把情懷做得特別好，同時也可以平衡商業經營和財務表現，能夠讓企業長久生存、可持續發展。

NBD：在當下的市場環境下，復星體育選擇對外擴張的標準是什么？

施瑜：復星體育一直希望投資是理性的，這個是我們一直以來投資或者收購的大原則。

全世界足球俱樂部可能有幾千個，我們為什么就買了狼隊這一家？我覺得是因為英國足球聯賽的商業模式比較清晰，財務狀況比較健康。如果看不明白怎么賺錢或者怎么長久生存，我們就不會進去。

我們狼隊電競業務也一直秉承偏理性的思路去做。不同項目背后的組織和聯賽有不同差異，我們選擇電競項目可能會更關注聯賽的商業化和成熟度。只要它是健康的，我們就會進去。

線下運動也同理。我們不排除進入其他競技運動領域的可能性，但是我們會持續去看這個項目，有兩個因素非常重要：第一個就是價格要足夠好，不可能以非常高的價格去買隊伍；第二個就是買了以后要有足夠信心去管好，并提升價值。

項目有很多，我們要選擇好的時間點、好的價格、好的團隊去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