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才是我們的最強嘴替

近日，一場文化沙龍上，蒙曼老師夸贊在場女學者們，“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一語抵萬言；形容各位女性著裝：“柳色黃金嫩，梨花白雪香”。網友紛紛點贊：中央民族大學教授用實際行動證明古詩詞才是我們的最強“嘴替”。
又逢中秋，明月高懸、高朋滿座，誰不渴望脫口成誦，人氣指數爆棚？朋友圈文案，自提一首古詩詞當嘴替，詩意中秋，你值得擁有。

“最強嘴替”美在哪里？“詩貴活句”。夏日遇暴雨，困在地鐵站，先別吐槽“雨好大，好煩！”聽韋莊一句：“江村入夏多雷雨，曉作狂霖晚又晴。”他從清晨就遭遇暴雨洗禮，傍晚才雨過天晴。蒼天又饒過了誰？韋莊卻借“曉”“晚”對比，“狂霖”“晴”對比，隱含對世事無常、人生難測的深刻思考。
“最強嘴替”妙在哪？能掩“腹內草莽”。生日，你以為只有生日快樂？《四庫全書》有“一歲一禮，一寸歡喜”，《詩經》有“旦逢良辰，順頌時宜”，還有“且以喜樂，且以永日”。“生日快樂”四個字，早已萬般驚艷。“朱顏長似，頭上花枝，歲歲年年。”“余生事事無心緒，直向清涼度歲年。”對女性、對長者的祝福，華而不奢、雅而不俗。

 “最強嘴替”絕在何處？蘊含人生況味。“積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杜甫是厭戰者嘴替；“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愿天寒”，白居易是貧賤者嘴替；“葉葉心心，舒卷有馀清”“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李清照是文藝青年嘴替。如果遇周一綜合征，李商隱“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轉蓬”、杜甫“謀稻經年懨上班，飄蓬藏雪助衰顏”，皆是上班發瘋文學嘴替。拿走不謝！

古人的高級感審美，刻到骨子里。根據節氣、農事、花期、時辰等，十二個月被賦予不同別稱。僅農歷八月，又稱仲秋、酉月、壯月、南呂、桂秋、桂月、清秋、拓月、秋半、中律。月亮的唯美雅稱居然有150種！半璧喻弦月，碧華指皎月，璧月是圓月；冰蟾、冰鑒、冰鏡、冰輪、冰盤、冰魄，全指月亮。

古人寫月亮的絕美詩詞，千古傳誦。同一輪明月，高掛夜空，你在朋友圈只能嗥一句：“好美！”但張若虛僅用252個字，寫出了孤篇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句句驚艷，字字溫柔。中國探月工程又稱“嫦娥工程”，取自古人對星辰的崇拜，與李商隱筆下的嫦娥遙相呼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禮記》中記載：“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以朝，夕月以夕。”祭月、賞月、拜月、吃月餅、賞桂花、飲桂花酒等中秋習俗，古詩詞中隨處場景還原。
網絡上甜月餅、咸月餅之爭異常激烈，詩人筆下，月餅也是主角。“小餅如嚼月，中有酥與飴”，蘇東坡吃的蘇式月餅皮酥易化；清代許南英的“佳期屈指到秋中，月餅團圓百印紅”，是印了紅字的老式月餅；清代沈兆褆的 “中秋鮮果列晶盤，餅樣圓分桂魄寒”，可見新鮮瓜果不可少。 
中秋飲桂花酒，一杯酒品出百般滋味。屈原《九歌》中“援驥斗兮酌桂漿”，拿過北斗斟滿了桂花酒漿，豪氣沖天；劉過的“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最適宜堪嘆青春；宋代王洋的“大門當得桂花酒，小樣時分寶月圓”，詮釋“我的幸福剛剛好”。

拜月演化自秋分祭月的古老禮俗，“女子拜月”千嬌百媚。李端《拜新月》中，“細語人不聞，北風吹裙帶”，女子拜月時的虔誠之態、婀娜之姿盡顯。施肩吾《幼女詞》云：“幼女才六歲，未知巧與拙。向夜在堂前，學人拜新月。”憨態可掬。

古詩詞的美，被人工智能覬覦已久，學語料，拼麗句，甚至出詩集。怎奈美則美矣，沒有靈魂。蒙曼說AI詩雖可給70分，但缺少情感的表達。莫言也曾試用AI寫過一首“江邊送別”的七言律詩，“輸入江邊、深秋、紅葉、大江、帆船，瞬間生成一首完全符合技術要求的律詩，但都是陳詞濫調、似曾相識的東西。”
人工智能學不了蘇東坡、練不成白居易，也成不了李白。經典詩句背后是人詩互證、人詩合一，AI能模仿卻無法超越。李白遠大抱負不能實現，“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借詠月向光而行；“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飲奈明何。”被貶潮州的韓愈，中秋之際還未等來大赦消息遂自寬：“活在當下”；“一夜桂花何處落，月中空有軸簾聲。”至情至性的湯顯祖，思念的人在月亮之上，如此超現實主義，《牡丹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了前情。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當詩意沁脾，月亮就是桂魄、是廣寒宮，也是浪漫；當詩情潤心，月亮就成為朋友、親人，成為華人世界的最大公約數。最強嘴替背后，是生生不息的中華文化。
不啻微芒，造炬成陽。我們的節日，吟詩吧。 

撰文/吳德玉 張杰 編輯/梁慶 責編/謝夢 審核/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