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成：產業結構調整已進入彎道 不能急剎車

何志成（農業銀行高級專員）

        上半年宏觀經濟數據近日公布后，絕大多數經濟學家認為不錯——GDP增長11.1%，CPI微幅增加2.6%，最關鍵的6月份只有2.9%，國有企業利潤增長44%。這讓所有擔心中國經濟有可能出現滯脹局面的人松了一口氣。

        但是，上半年宏觀經濟數據公布的當天，股市不漲反跌，顯示市場對下半年政府會加大調結構的力度存在疑慮，比如房地產新政會不會加碼？受房地產調控影響的相關產業會不會繼續減速，甚至進入負增長狀態？等等。

有關政策十月將回調？

        在我看來，下半年我們在強調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繼續進行產業結構調整的同時，可能要格外地強調保增長，最遲在10月份，有關政策可能回調。

        為什么這樣說呢？上半年數據表面上看不錯，但若分解到“月”，我們會發現很多問題，比如上半年GDP增長最快的月份與增長最慢的6月份相比，相差3個百分點以上。仔細分析，上半年GDP增長11.1%主要源于慣性，包括去年同期數據相對基數較低等。其實，從分月數據和分項數據上看，很多數據的拐點已經在5月份出現，而到了6月份，非常多的數據顯示經濟加速下滑，最典型的就是發電量，增長率減少接近6個百分點。通常情況下，6月份發電量都是上升的，因為氣溫增高，居民用電大幅度增加，而6月份發電量增幅減少，預示很多企業停工，同時也預示著中國經濟將在未來兩個季度快速下行。

        哪些數據讓人擔心？一季度GDP增長11.9%，二季度增長10.3%，低于10.5%的預期；關鍵是工業增加值數據，6月份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同比增長13.7%，增速環比回落2.8個百分點，是今年以來月度增速回落幅度最大的一個月；6月份財政收入為7879.4億元，比去年同月增加1011.93億元，增長14.7%，但增幅卻比5月份下降了5.8個百分點。財政收入下降，顯示地方政府收入大幅度減少，同時工業企業利潤減少，一些行業已經處于停滯狀態。比如鋼鐵業，6月以后停產“維修”的鋼鐵廠越來越多，鋼產量減少8%；到7月初，國際鐵礦石價格因此而暴跌35%左右。

        6月份經濟減速，與我國在上半年強調調結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有關。對此，很多經濟學家表示不必擔心，甚至主張要挺住。問題是，政策引發的減速未必能達到結構轉型的目的，相反，政策導致的經濟失速很可能使宏觀調控走回頭路。

發展方式如何轉型？

        中國要實現經濟發展方式轉型，怎么轉型？很多方面都被經濟學家談到或者想到了。最近與巴曙松先生談的幾個問題，或許很少有人想到。

        中國經濟發展方式要轉型，關鍵在企業。中國絕大多數企業尤其是處于充分競爭條件下的企業，長期以來靠什么盈利？靠擴張，靠煤電油的超低價，靠極低的勞動力成本。因此形成中國經濟不能適應低速發展，發展速度低于8%，很多企業就要倒閉；不能適應煤電油按市場定價，一旦資源價格上漲，很多企業也要倒閉；當然，更多的企業希望維持勞動力的低成本，甚至認為這才是中國的優勢；還有一點必須指出，一些處于壟斷地位、具有較大抗風險能力的企業，比如共和國長子們，不能適應上繳利潤，賺了很多錢，賺了很多年錢，卻一直不向國家上繳紅利，讓他們上繳紅利，一下子就大面積虧損了。

        中國企業的整體生存狀況存在巨大問題，絕大多數企業不可能在低速發展的環境中實現盈利，這與歐美企業完全不一樣?，F在我們讓它們停止擴張，甚至要壓縮它們的產能，我們準備將煤電油提價，以減少環境的壓力，但很多企業將出現大面積虧損，這是我們沒有想到的。沒有利潤，怎么生存？生存都有危機，談什么調整產業結構？怎么轉變經濟發展方式？

經濟轉型最忌急剎車

        6月份的宏觀經濟數據已經告訴我們，很多企業已經顯現出有虧損的可能，尤其是一些國民經濟的骨干企業也可能出現虧損，而且虧損面在將7~8月間蔓延。對這些數據，一些經濟學家根本不看，相反卻主張“不要被經濟短暫的下滑嚇住，要繼續堅定不移地調結構，壓縮過剩產能，貫徹房地產新政”；甚至還有人主張“三季度要繼續加大調控力度，比如提前加息，出臺房產稅試點”等。有人認為，中國經濟還有很大調控空間，房地產市場有巨大下跌空間。

        對于這些言論，我有點擔心。我也認為，房地產新政必須堅持，但國家的房地產新政絕不是一味地打壓房價，更不是借此調整（打壓）中國經濟。

        中國經濟要改變靠投資拉動，尤其是靠房地產投資拉動的模式，這的確很重要。但房地產“過熱”已經多年，跟著它“過熱”的許多產業的產能已經嚴重過剩，現在一下子變得不能容忍，要停止貸款、增加稅收，甚至要出臺房產稅了。經濟轉型最忌急剎車，而很多人最盼望的就是急剎車。中國經濟能容忍房地產價格下滑到什么程度？這個問題或許現在說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當房價下跌50%，主張打壓房價的人們仍然是買不起時，房地產業可能已經癱瘓，中國經濟也有可能被房地產拖下水。房地產價格一旦暴跌，中國經濟的絕大多數產業必然失速，絕大多數商業銀行的壞賬可能超過15%，股市將暴跌。這就是所謂的失速——宏觀經濟因為駕駛員失誤而翻車。

產業結構調整是長期過程

        產業結構調整包括壓縮過剩產能也要慢慢來，不能打著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幌子踩急剎車。比如與房地產關聯度最大的鋼鐵業，總的產能已經超過7億噸，目前承貸（貸款量）幾萬億，包括流動資金貸款。按照發改委測算，鋼鐵業大約40%的產能都是過剩的，應該調整。但能夠調整多少，每年調整多少？相關產業能夠承受多少，銀行業能夠承受多少？算過賬嗎？沒有！目前還有很多產業產能過剩狀況比鋼鐵業更嚴重，還有很多產業產能正在繼續走向過剩，這些都要一下子調整，這是不可能的。

        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及調整產業結構，是長期任務。所謂轉型，不是今天才提，而是現在開始加快，由于已經進入彎道，因此不能急轉彎，不能急剎車。產業結構調整也要慢慢來，尤其是壓縮過剩產能，不能設想在一兩年內解決積壓了十幾年的問題。

        上半年，尤其是6月份的數據已經提醒我們，轉變經濟發展方式以及調整產業結構肯定會影響經濟增長速度，繼續加大調控力度很可能會使經濟失速。當前，能夠將已經出臺的政策嚴格貫徹已經不易，千萬不能繼續加碼，更不能各部門比著（政策的）疊加。下半年要注意保增長，要密切注意工業數據、投資數據，包括稅收數據的變化，注意宏觀經濟政策的及時微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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