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生：“低收入者不宜炒股”是個偽命題

每經編輯 周俊生    

周俊生

證監會新任主席郭樹清近日在深圳出席“第9屆中小企業融資論壇”時，就資本市場管理發表了比較系統的講話。郭樹清說：“盡管國內外許多權威研究機構一致認為，中國的股票市場蘊藏著罕見的增長潛力，但是低收入人群和以退休金為生的人群就可能不太適宜參與其中，應該建議他們更多考慮風險較低的投資和儲蓄工具。”這段話被歸納為“低收入者不宜炒股”，在網上受到了廣泛的轉發和評論，其中不乏夾雜著憤慨與失落情緒的言論。

中國資本市場確實云集著大量低收入者，包括以退休金為生的老人，在一些證券公司的營業部里，老人更是成為主要的投資群體。由于中國資本市場長期表現為“牛短熊長”，低收入者的虧損成為一個溢出于市場之外的社會問題，也使管理部門深感壓力。“低收入者不宜炒股”，并不是郭樹清的首創，在近幾年的中國資本市場，管理者不僅經常這樣說，而且還曾影響到交易規則的制定。在2009年的創業板市場籌備階段，深交所就曾設想對開戶者設定一個“起跑線”，將資金量過少的散戶排除在外，只是由于引起市場的普遍反對，并且涉嫌對散戶的歧視，最終這一規定沒有成行。

股市投資充滿風險，低收入者承受風險的能力比較差，簡單地說就是輸不起，因此參與炒股的壓力無疑遠遠超過高收入者。但是，盡管低收入者在這個市場中傷痕累累，他們卻總是仍舊流連于這個市場，這主要是因為目前適合于低收入者的投資渠道根本沒有，而股市便捷的交易渠道卻給他們打開了方便之門。郭樹清說，要建議低收入者更多考慮風險較低的投資和儲蓄工具，但是，這種“風險較低的投資”是什么？肯定有人會說他們可以投資基金，然而，曾經以“專家理財”夸耀于市場的基金早已被事實證明名實嚴重不符，基金的投資并不比所謂的“低收入者”更高明，反而給一些心術不正的基金經理借助投資者交給他們的 “集合理財資金”開設“老鼠倉”打開了通道。至于儲蓄，在通貨膨脹之下的負利率早已讓民眾心寒，只是它的虧損是隱性的，不像股市虧損那樣一目了然罷了。正是長期存在的負利率，才把低收入者驅趕到了風險莫測的股市，他們希望能夠借助股市偶然可能有的上升行情來保證自己的財產不被通貨膨脹侵蝕掉。天可憐見，A股市場辜負了他們的這個良好愿望。

一個投資市場出現以后，不管是低收入者還是高收入者，都有進入的資格。一個投資者進入某個市場，最基本的因素是他們自己對市場的判斷。最近兩年來，由于市場行情的低迷，已經有大量投資者在遭遇了累累虧損后離開了這個市場，雖然A股市場的開戶者號稱已突破1億，但大量賬戶已成“僵尸賬戶”，多年沒有出現交易紀錄。而離開股市的投資者，并不都是低收入者，如果要嚴格地進行分類統計的話，可能其中的高收入者更多。我國的高收入者手頭擁有大量富余資金，但是他們寧愿投資房地產，放高利貸，也不愿投入股市，因為他們對股市的認識比低收入者更清楚。中國資本市場的根本問題在于缺乏充分保護投資者利益的剛性機制，投資者進入這個市場，只有無窮無盡的義務，而難以得到有保障的回報。如果以為將低收入者排除在市場之外，市場就可以穩定了，這實在是一廂情愿，因為一個不能保護低收入者利益的市場，也不可能保護高收入者的利益。從這一點來說，所謂“低收入者不宜炒股”，其實是個偽命題。

簡單地說，如果是隔壁鄰居拉家常，阿姨叔叔說一句“低收入者不宜炒股”，并沒有多少錯，但是這樣的話從證監會官員的嘴里說出，卻讓人覺得不是滋味。證監會以保護投資者利益為天職，這自然也包括了對低收入投資者利益的保護。但郭樹清的這番話，給人的感覺似乎是為了卸去證監會的責任，低收入者聽了心灰意冷，高收入者聽了也不會高興到哪里去。難道高收入者就因為錢多了一點就可以聽任宰割？如果高收入者受到了欺詐，證監會是不是因為他們比較富裕而對他們的維權行動有理由束之高閣了呢？

看來，有些話阿姨叔叔可以說，證監會官員卻不能說。比如前幾年證監會曾大力宣傳“買者自負”，并將其作為投資者教育的一個重要內容反復鼓噪，其實“買者自負”作為一個常識，已經為投資者接受，在這一點上，低收入者由于勢單力薄，可能比高收入者有更高的“覺悟”，受了騙虧了錢只能自認倒霉。但是，當“買者自負”作為證監會向投資者宣傳的一個投資原則的時候，給人的印象是證監會正在通過對這一常識的反復宣揚，抽離自己的監管責任，這顯然是讓投資者無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