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09 01:05:39
每經編輯 每經記者 鄢銀嬋 發自重慶
每經記者 鄢銀嬋 發自重慶
兩年堅守之后,曾經懷揣村鎮銀行夢想的民企人士杜明輝(化名)最終決定放棄。在這無可奈何的放棄背后,杜明輝有著一大批境遇相近的同行。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近日對重慶20余家村鎮銀行進行調查發現,由于持股比例限制難以突破、發展前景難言樂觀,不少已持有村鎮銀行股份的民資開始私下轉讓所持股權。
分析人士認為,我國村鎮銀行目前仍處于起步階段,存在網點少、結算不通、公眾認可度低等困境,在農信社、郵政儲蓄銀行夾擊下,生存空間日益狹小;加上其又需對民資股東投資報酬負責,導致不同程度存在急于擴張、信貸投向偏離“三農”的問題,在“存貸比”大限來臨之際,村鎮銀行已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控股銀行”的期望/
時隔兩年,當初入股村鎮銀行的興奮之情杜明輝至今仍能一一道來,“頭發尖都洋溢著喜慶的感覺。”
2006年,定位于服務“三農”和中小企業的村鎮銀行開始試點。據中國銀監會公布數據顯示,截至2012年底,經銀監部門批準設立的村鎮銀行數量達到了1433家。重慶銀監局數據也顯示,重慶自2008年啟動村鎮銀行試點工作后,截至2013年2月末,共組建26家村鎮銀行,已覆蓋全市70%的區(縣)。
“雖說國家早在2007年便鼓勵村鎮銀行這一新型農村金融機構,但直到2011年市場才迎來井噴期。”重慶一村鎮銀行高管介紹說。
此前,銀監會發布的《新型農村金融機構2009年-2011年總體工作安排》要求,2011年末全國要設立1294家新型農村金融機構,其中村鎮銀行的指標為1207家。而彼時的現實是,截至2010年底,全國村鎮銀行僅349家。
2011年,村鎮銀行開始如雨后春筍般在各地涌現,時為局外人的杜明輝對此也印象頗深。
“2011年2月,一個平常很少聯系的投資界朋友突然打電話給我,詢問我對入股村鎮銀行有沒有興趣。湊巧的是,幾天之后,又有一位朋友在聚會時談到了同樣的話題,只不過入股的村鎮銀行并非同一家。”杜明輝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那時他覺得這是一個非常珍貴的投資機會。
杜明輝此前做外貿生意起家,后又涉足實業,多年在商海摸爬滾打的經歷告訴他,唯有金融行業能將其手中資本最大化利用。在粗略比較了兩家籌建中的村鎮銀行發起股東的基本信息后,他將手中持有的近500萬元資金投向一家來自某沿海城市商業銀行組建的村鎮銀行,持有其近5%的股份。
“由于2011年監管層暫緩城商行異地擴張審批,再加上村鎮銀行這一金融機構又存在數量上的差距,不少城商行便開始通過設立村鎮銀行實現異地擴張,做大體量。”上述村鎮銀行高管說。
可供佐證的是,2011年重慶新設立的黔江銀座、渝北銀座、南川石銀南大街支行、忠縣稠州、北碚稠州等近10家村鎮銀行的發起行,幾乎全為地方城商行。
不過,主發起行的籌謀杜明輝并不知悉。當時為金融界“菜鳥”的他,興奮地認為入股銀行便意味著手握大把紅利。他甚至期望,待資金充足,政策放寬時,也能控股村鎮銀行,擁有主導管理權。然而,現實卻是,他所投入的近500萬元資金至今仍未帶來一分錢的紅利。
四處兜售的“包袱”/
“現在這部分股權對我來講就是一個包袱,看不到未來,想甩也甩不掉,只能爛在鍋里。”杜明輝說,自今年2月開始,他便四處尋找買家出售手中所持股權,但在2個月時間里,僅出現了一位意向性買家。
更令杜明輝頗為意外的是,在如今的民間買賣市場上,他這樣的賣家并不少。重慶另一家村鎮銀行小股東張小棟(化名)便是其中一位,他2010年砸入300多萬元獲得該家村鎮銀行3%左右的股份,同樣從未分紅。
事實上,國內不少村鎮銀行股權,在近大半年時間里已頻頻被民企拋售。
2012年11月,邦信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便發布公告稱,擬轉讓其持有的全部四川彭州民生村鎮銀行股權,開創首家通過產權交易平臺公開進行的村鎮銀行股權轉讓交易的先例。
而在此之前的公開資料顯示,三羊地產和寅河建設轉讓了其持有的四川都江堰金都村鎮銀行1050萬股股份;樂義擔保和億晶光電也分別轉讓了其持有的山東壽光張農商村鎮銀行、浙江慈溪民生村鎮銀行的股份;廣東銀達擔保也轉讓了其持有的一家村鎮銀行股份。
“走過6年時間,村鎮銀行在經歷了政策大力推廣和扶持的甜頭后,現在正面臨最艱難的考驗。”上述村鎮銀行高管表示,除了入股民資有意出逃,銀監會核準村鎮銀行的數量在近期也有所下滑。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根據銀監會披露的信息統計,2012年銀監會共核準籌備123家村鎮銀行,同2011年的377家相比,僅為其32%。
值得注意的是,2011年民間資本入股村鎮銀行比例高達74%,不過這一光景眼下已經不復存在。
中國村鎮銀行發展論壇組委會辦公室主任趙方對記者表示,由于國有大行、城商行加大了在縣域、農村地區開設分支機構的步伐,競爭加劇,村鎮銀行經營日益艱難。難以看到投資回報,民企入股熱情基本處于冰點。
除了投資回報率低,令民企出逃的另一因素在于管理經營權依然是“空中樓閣”難以實現。
按照相關規定,村鎮銀行的主發起人必須是銀行業金融機構,持股比例不低于15%。這一難以逾越的鴻溝將不少擁有雄厚資金的民企擋在門外,因為控股權直接關系著經營權的歸屬,小股東基本沒有話語權。
欣慰的是,目前看來,監管部門鼓勵發展村鎮銀行的決心并未削減。重慶2013年便將支持180多家小額貸款公司中規模較大、效益較好的小貸公司轉為村鎮銀行。不過,多名接受記者采訪的小貸公司高層均表示,如果持股比例限制近期不能突破,他們將放棄轉制為村鎮銀行的努力。
進退維谷的尷尬/
自2006年試點以來,村鎮銀行便始終面臨盈利上的尷尬,即便是在市場最火爆的2011年,盈利也并不容易。
“國家在政策上雖然給了我們一定空間,但作為金融產業的一個分支,這些支持其實遠遠不夠。”上述村鎮銀行高管說,由于政策及村鎮銀行自身所具有的特性,其發展軌跡已陷入惡性循環。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了解到,國內絕大多數村鎮銀行未直接加入央行的支付結算體系,其支付結算業務往往通過已接入央行的支付結算體系的主發起人或其他金融機構代理,存在支付結算體系不暢的問題。
這一致命點導致其支付結算成本直線攀升,并無法直接為客戶提供通存通兌等跨行、異地結算服務。
上述村鎮銀行高管介紹稱,對于村鎮銀行來說,當前銀聯的準入門檻偏高,僅入會費就高達300萬元,目前在村鎮銀行辦理存取款業務還需要存折。“正是這些不方便因素導致村鎮銀行的公眾認可度低,難以吸收公眾存款。”
事實上,杜明輝此前也通過自己的人脈資源,聯系了幾家企業,希望其能將公司銀行業務交給自己投資的村鎮銀行,對方均以網點少、通存通兌等業務不方便為由回絕。
更令村鎮銀行頗為郁悶的是,盡管同為農村金融機構,農信社、郵政儲蓄銀行在扶貧貼息等方面享受的優惠政策,村鎮銀行并未享有。比如村鎮銀行的營業稅和企業所得稅率分別為5%、25%,而農信社僅為3%、12.5%。尤為重要的是,按照規定,村鎮銀行成立5年后,將進行存貸比75%的考核。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詢重慶20余家村鎮銀行公開數據顯示,為了吸儲,不少村鎮銀行都給出了上浮10%存款利率的優惠,甚至有銀行給出的定存利率同活期存款的利率相差高達7倍的條件。
“利率優惠吸儲這一方式成效并不明顯,最直接的方法是控制貸款。”上述村鎮銀行高管說,村鎮銀行業務單一,其收入主要來源為貸款業務,控制其規模無疑要舍棄利潤,也進一步令其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政策與商業性的博弈/
同村鎮銀行規模不斷擴容如影隨形的是,其已存在偏離政策初衷的隱憂。
自成立伊始,銀監會就要求村鎮銀行牢固堅持服務“三農”和中小企業的市場定位,下沉服務重心,下伸機構網點,縮短與農民和中小企業的距離。
據公開數據顯示,目前重慶傳統欠發達的“兩翼”地區有11家村鎮銀行、武陵山區有5家村鎮銀行,還有10家村鎮銀行位于經濟比較發達的主城南岸等區,占比近40%;截至2012年8月,重慶村鎮銀行貸款余額達58.89億元,有1/3的資金投向“三農”和小微企業之外的領域。
“商業化模式設立的村鎮銀行在政策性和商業性的雙重壓力,一直面臨‘魚和熊掌’的艱難抉擇。”趙方對記者表示。
另外,不少地區涉農貸款的風險防控能力較低,而村鎮銀行作為新生金融機構,其本身抗風險能力也較低。杜明輝認為,農戶貸款金額較小,盈利能力也就不高,處于生存考慮轉向其他業務,實為不得已的抉擇。
事實上,這一現象已被監管層重視。在今年2月召開的農村中小金融機構監管工作電視電話會議上,銀監會相關人士便直斥部分村鎮銀行偏離“支農支小”政策定位。
“一方面要對股東負責,另一方面又不能失去政策定位;一方面是要活下去,另一方面是賠本賺吆喝,我們能怎么選?”上述村鎮銀行高管表示。
對于村鎮銀行目前面臨的窘境,趙方認為,村鎮銀行還是得要眼睛向下、機構向下、業務向下,要深入村鎮、社區、農村,不能夠往大城市上靠,因地制宜推出符合“三農”特點的業務,才能夠經營出特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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