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影到了最需要‘錢’的時候”

每經記者 畢媛媛    每經編輯 董興生    

2015年，資本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沖進電影市場；2022年，多位從業者坦言，中國電影到了最需要錢的時候。形勢轉換，前后不過七八年光景。

缺錢，沒有片源，6、7月份，電影行業開機數量同比、環比均大幅下滑。

顯而易見，中國電影業還未從疫情中緩過勁兒來，籠罩在電影創作者頭上的，是焦慮和諸多不確定性。但逆境之中又有希望。經過上半年數月的清冷后，暑期檔電影市場回溫明顯。

燈塔專業版數據顯示，截至8月14日10時，2022年暑期檔中國內地電影總票房達75億元，已超過2021年暑期檔的總票房(73.81億元)。

8月15日，在第12屆北京國際電影節中國電影投融資峰會上,中國電影基金會理事長張丕民、中國電影評論學會會長饒曙光，中國電影制片人協會副理事長周建東，華夏電影常務副總經理黃群飛，博納影業行政總裁蔣德富，開心麻花總經理、《獨行月球》總制片人劉洪濤，浙文影業電影事業合伙人葉寧，保利影業投資公司總經理李挺偉，真樂道公司總經理劉瑞芳、中國電影基金會投融資發展專項基金總監、聚影匯創始人朱玉卿等多位行業人士齊聚一堂，探討電影與金融共贏發展的新思路。

他們認為，中國電影的基本盤仍在，如何讓整個行業鮮活流動起來，首要的是有更多作品呈現出來，但這離不開資本對行業的信任。

第十二屆北京國際電影節“中國電影投融資峰會”現場 圖片來源：圖主辦方提供

現在是中國電影最需要錢的時候

“回顧2015年，中國電影資金以‘百米賽跑’、不計成本的速度跑步進入電影界，但是今天，我們‘很差強’！”饒曙光直言。

情懷被現實難倒，在今年尤為明顯。從事電影行業35年的黃群飛感嘆道：“自己所聽到、所看到的朋友們普遍表示，今年是電影市場最艱難的一年。”

“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電影行業也經歷了很困難的時期，年產國產片不足百部，全國的票房加起來不到十億。”黃群飛回憶，但不同的是，那時候是計劃經濟時代，與現在沒有可比性。“2020年疫情起來的時候，電影院關門178天，但那個時候我們的希望和信心還在，因為還有一定的余糧，我們認為困難會過去，但沒想到疫情的時間會這么長。”

在疫情的前兩年，中國電影票房位列全世界第一，可今年，美國電影票房已超越中國將近100億元。從積極的角度看，電影市場的基本面仍在，“缺錢”和“缺片源”才是需要解決的問題。

燈塔專業版數據顯示，截至8月14日10時，2022年暑期檔中國內地總票房達75億元，已超過2021年暑期檔的總票房(73.81億元)，提前實現同比增長。截至目前，全年電影票房達到230億元，和2021年的差距縮小至80多億元。《獨行月球》《人生大事》等多部電影票房超過業內人士的預期。

“最大的問題是影片供給不足，而且這個問題會長期存在。”黃群飛表示。他搜索了一組數據，今年6月份開機的院線電影只有6部，7月份開機的只有7部，立項備案數量無論是同比環比都在下降。“如果今年立項備案的數量這么少，那么明年的市場怎么辦？”

“影視投融資與電影強國建設”論壇現場 圖片來源：圖主辦方提供

電影產業化，最重要的是內容。按照正常的邏輯，影片得通過宣傳、發行、廣告商務、衍生品、授權游戲等渠道形成完整閉環，如果沒有內容，后續的投資也就無從談起。“希望資本投資于內容，不僅僅是投資頭部，也要投資中小影片，要多樣化，市場才能繁榮。”黃群飛表示。“現在是中國電影最需要錢的時候、最需要資本的時候。”

之前一直在國家電影局負責電影備案審查工作的周建東對電影產業化充滿了信心，但他仍然提出，現在的電影市場題材相對單一，電影人需要處理好主旋律和多樣化的關系，不能狹義地把主旋律和多樣化割裂開來。另外，周建東呼吁中央跟地方對電影產業的支持政策應有一致性。不能朝令夕改，例如，地方為了吸引影視文化公司出臺了很多優惠政策，“但2018年出現明星稅收事件后，很多影視公司倒閉了，地方出臺的優惠政策也不被承認了”。

周建東 圖片來源：主辦方供圖

為促進電影消費，加快電影市場恢復，國家電影局近日發布通知，明確開展2022年電影惠民消費季有關事項。通知提出了4個方面的惠民利企電影消費促進措施，主要包括：推動更多新片大片加快上映，聯合貓眼、淘票票、抖音等電影票務平臺發放共計1億元觀影消費券，挖掘農村電影消費潛力，推動減稅退稅、社保費緩繳、房租減免、用電階段性優惠、營業中斷類保險等助企紓困政策在電影行業落地。

“希望各方面都能對電影產業施以援助之手，電影政府管理部門也應該有相應的人員來研究電影市場的變化、電影觀眾的變化、電影生產情況的變化，出臺更多的政策支持電影產業恢復元氣。”饒曙光表示。

為何要投資電影這個不確定的產業？

進入2022年，中國電影面臨著特殊、艱難的時刻，而要推動中國電影強國建設、實現中國電影高質量發展，意味著需要涌現更多好的作品，資本的支持尤為重要。

今年上映了《長津湖之水門橋》《人生大事》《獨行月球》等多部既叫好又叫座的優秀作品。張丕民認為，在文化強國建設大戰略下生產出高質量的影片，電影觀眾就還在，中國電影就大有可為。

即將上市的博納影業，不僅獲得資本市場的關注，這幾年公司也在不斷推動主旋律的商業化。蔣德富坦言：“這幾年影視行業一路走來非常不容易。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語境下做好文藝創作，既要滿足創作需求，還要符合百姓需求，這兩者的結合是比較難的。”主旋律作品不像隨意發揮的商業電影，在創作出來以后也不見得可以成功，因此更需要創作者把握新時期的歷史觀、時代觀。“中國特色的影視創作既有主旋律又有商業化，既是大江東去也有小橋流水。”

博納影業集團行政總裁蔣德富 圖片來源：主辦方提供

參與投資了《獨行月球》的李挺偉觀察到，雖然行業資金鏈整體缺錢，但是頭部影片投入越來越大，形成了大的反差，這也是電影市場不斷專業化、規范化、系統化的過程。在他看來，頭部電影的高票房是有原因的，因為其有觀賞性、有思想性，所以資本對好項目的投入反而不斷加強。

《獨行月球》實現好的票房成績，但背后的出品方開心麻花也扛住了很大壓力。2020年春節，疫情剛剛爆發，大家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劉洪濤透露，當時有一部電影把已有存款消耗得差不多了，沒有更多資金再啟動《獨行月球》?；貞浧疬@段，劉洪濤表示，當時非常焦慮，正巧中影和阿里加入進來，《獨行月球》才得以開拍。

《獨行月球》劇照 圖片來源：貓眼專業版

“一方面從銀行而言，錢不是大風刮來的，為什么要投這個不確定的產業呢?”劉洪濤表示，《獨行月球》從制作到現在四年半，回收票房需要再過半年，也就是一共五年的時間，從金融角度如何讓資金流動的速度加快也是需要探討的。

相比其他國家的電影市場，中國在短時間內實現彎道超車，有其特殊性，中國數千年的歷史也讓創作者有更多故事可以講。所以在葉寧看來，中國電影行業持續面臨新的機遇和挑戰。“中國電影市場厚度非常深，院線市場化一下子躍升到世界級。這幾年我們又面臨了第二次機遇：內容產業的創新和變革，這會更難但也更有意義。”

葉寧 圖片來源：主辦方供圖

葉寧說，當下電影的難處是從概念變為劇本再到進入實施拍攝。“年輕導演把浪漫英雄主義題材以工業化的背景展現是很好的嘗試，一旦把這個方面解決，中國電影就是強國了。”

在葉寧看來，資本對電影還是有信心，但是行業更需要有持續的商業模式，其中包括塑造一個又一個好故事、影游聯動、IP運營等方法論。“中國最需要、最緊迫的事情，是把所有的資源賦能年輕的電影創作者。”

《北京電影投融資發展報告》發布 圖片來源：主辦方提供

電影是一種情緒產業，如何捕捉觀眾所需要的情緒疏導點，是疫情后創作者需要繼續思考的問題。劉瑞芳向在觀望的投資者呼吁，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疫情三年，留下來愿意繼續在電影行業生根的人是行業內的精英，他們是值得被投資的，也是慢慢成熟，走向開放合作心態最好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