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全國政協委員、中信資本董事長張懿宸：中國的創投和股權投資行業未來發展空間仍然巨大

每經記者 袁園    每經編輯 張益銘    

中國私募股權行業已成為金融支持實體、推動科技創新、構建多層次資本市場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但是，私募股權投資行業在“募投管退”方面依然面臨著一些難點痛點，行業高質量發展任重道遠。

私募股權行業未來發展如何？怎么樣才能解決私募股權行業“退出堰塞湖”現象？全國政協委員、中信資本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張懿宸在今年的提案中給出了自己的建議。他建議應鼓勵并購基金控股的優質公司在A股上市，積極研究相關可行政策；拓寬開展并購重組的行業范圍，鼓勵企業通過被并購或重組方式登陸A股市場，或引導其在H股上市；為并購基金通過接續基金實現投資人退出提供更清晰、優化的政策支持和指引等。

作為私募行業的“老兵”，張懿宸已有40多年的從業經驗，對于行業也有著他的獨到見解。作為全國政協委員，張懿宸的提案也多來源于實際工作中遇到的難點、痛點。今年兩會期間，《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專訪到張懿宸，其對我國私募股權行業的未來發展給出了建議和看法。

全國政協委員、中信資本董事長 張懿宸 受訪者供圖

私募股權在破解中小企業融資難方面發揮獨特作用

NBD：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我國私募股權行業已經成為資本市場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末，我國創投和私募股權行業整體已經達到了14.3萬億元的存續規模，基金數量超過5.4萬只。您如何看待私募股權基金、產業投資基金在支持實體經濟發展中起到的作用？

張懿宸：作為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私募股權行業經過幾十年的發展，通過為企業提供權益資本，在破解中小企業融資難方面發揮獨特作用，已經成為金融支持實體、推動科技創新、助力產業升級、構建多層次資本市場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在金融推動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方面，中信資本的成員企業麥當勞中國正是私募股權基金助力實體企業突破性發展的典型案例。自2017年中信資本控股麥當勞中國之后，麥當勞中國大舉推進本土化進程，包括戰略式加速開店、數字化賦能、供應鏈等等本土化策略。

NBD：您如何看待私募股權投資與產業基金在服務實體經濟中扮演的角色與承擔的使命？其主要是從哪些方面支持中小微企業發展的？

張懿宸：私募股權基金在金融服務實體經濟方面的作用主要體現在提供權益資本與破解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困局兩方面。未來，私募股權機構在服務實體經濟方面還可以持續深化：

一是充分利用市場，提升資本的資源配置有效性，減少資金從投資者到實體經濟的環節；

二是降低市場中投機的成分，最大化降低中間環節，避免資金空轉；

三是嚴格防范各種風險挑戰，引導行業規范有序發展；

四是將支持實體經濟發展作為私募股權投資行業發展的首要目標；

五是私募股權投資機構應在助力科技創新方面發揮更大作用，科技創新所需投資規模大、周期長、風險高，創投基金的利益一致、風險共擔的特點能夠契合發展新質生產力的訴求。

全面實行股票發行注冊制具有里程碑意義

NBD：在私募行業成長中，您認為有哪些改革舉措或標志性事件尤為關鍵？我國的私募股權行業能取得這樣優異的成績，主要得益于哪些因素？

張懿宸：當前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在此背景下，多層次資本市場加速構建。2023年以來，資本市場、私募股權行業多項重磅新規發布，有利于進一步規范私募投資基金業務，保護投資者合法權益，促進私募基金行業規范健康發展。

具體來說，2023年全面實行股票發行注冊制，這在我國資本市場改革的發展歷程中具有重要里程碑意義，對私募股權投資行業來說也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有助于進一步暢通VC/PE退出通道。發行上市條件精簡優化，上市時間更趨明確，也會助推二級市場容量增大，而優質標的相對稀缺，對新上市公司的流動性造成了一定程度影響，創始人和投資機構通過IPO實現套利的空間進一步縮小。這一方面引導了VC/PE機構繼續投早投小，同時也刺激了創始人和投資機構尋求多元化退出渠道。上市公司或頭部企業通過并購實現外延式增長的需求有望不斷上升，并購基金可以發揮作用的空間越來越大。

此外，去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次提出“鼓勵發展創業投資、股權投資”，今年政府工作報告再次進行了重申，并把“鼓勵發展創業投資、私募股權投資”放到大力推進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章節中重點提出。這體現了中央層面對于創投和股權投資行業在推進現代產業體系及發展新質生產力方面的肯定和重視。未來更細化、更具有針對性的行業支持政策有望落地。

希望看到規范監管和促進發展之間的平衡

NBD：“募投管退”是私募股權投資的四個階段，“退”是最后整個鏈條上的最后一步，也是極為關鍵的。在您的提案中也提到了拓寬退出方式的建議。其實，近兩年監管圍繞“退”的方式進行了一些嘗試和創新。您認為這些嘗試對拓寬私募股權基金的退出渠道方面起到了什么作用？在實際操作中，還有哪些需要完善的地方？

張懿宸：近年來，私募股權基金、創投基金在完善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提高直接融資比重、服務實體經濟發展、推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監管方面相繼出臺的一系列試點政策，包括基金份額轉讓、實物分配股票等，明顯反映出我國在構建多層次資本市場的過程中對私募股權投資行業的大力支持。目的都是為了進一步拓寬私募股權基金的退出渠道，從而促進形成投資—退出—再投資的良性循環，打通“募投管退”全鏈路，從而推動整個行業及其所支持的實體經濟能夠更加健康地運轉和發展。

作為私募股權投資行業的從業者，我們希望看到行業能夠做好規范監管和促進發展之間的平衡，從“募投管退”各環節加強頂層制度設計，加大政策支持力度，從而引導行業更加規范、有序、健康發展。

NBD：我們注意到您有多年的海外工作經驗，海外金融市場上有哪些好的退出方式可供我們借鑒和參考的？

張懿宸：在美國，私募股權投資的退出方式通常有三種：逾50%是靠并購退出，直接賣給戰略投資方；將近40%是由其他財務投資人接手；而真正靠IPO上市退出的僅約占5%—6%。這和中國的情況差別很大。

當前中國經濟增速放緩，處于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具體來看，傳統產業存量競爭加劇、技術升級改變競爭格局；不少產業分散，亟需并購整合提升效率；一些新興行業逐步成熟也面臨成長壓力，需要尋找新的增長曲線，而并購是重要手段之一。通過并購實現退出能夠拓寬和通暢退出渠道，一定程度上助力緩解人民幣基金“退出難”的問題。

NBD：作為從業者，您如何看待未來國內私募股權市場的發展？哪些行業或領域會成為新的風口？又會有哪些新的發展趨勢和創新？

張懿宸：當前，我國經濟已進入了創新驅動和高質量發展的全新階段，中國的創投和股權投資行業也肩負著更重大的使命和責任，未來發展空間仍然巨大。與此同時，當前整個行業也面臨著諸多困難和挑戰，亟需國家層面的頂層制度設計和創新，更好發揮創投和股權投資在推進現代化產業體系構建及發展新質生產力方面的先鋒隊和主力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