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濟新聞 2024-06-18 00:17:19
深中通道落地,有望重塑珠江口通道的整體格局,深圳也迎來打開局面的關鍵一子。
每經記者 楊棄非 每經編輯 劉艷美
圖片來源:新華社
又一個超級工程來了。
昨日(6月16日),歷經7年建設的深中通道通過交工驗收。
據報道,深中通道集“橋、島、隧、水下互通”于一體,全長約24公里,是當前世界上綜合建設難度最高的跨海集群工程之一。根據現有時間表,深中通道將于本月底正式通車,珠江口A字形交通主骨架也將正式畫上關鍵“一橫”。
圖片來源:央視新聞
對珠江西岸的中山、珠海及江門等城市而言,借由深中通道加速融入深圳的期待自不待言;而對另一邊的深圳來說,這也將重塑其在灣區交通領域的“生態位”。
在此之前,盡管有關珠三角修路架橋的討論持續多年,但在珠江口“黃金內灣”跨海通道中,北有虎門大橋連接廣州、東莞,南有港珠澳大橋將香港、珠海和澳門加以聯通,中間則仍是“空白”。
深中通道落地,有望重塑珠江口通道的整體格局,深圳也迎來打開局面的關鍵一子。
不止是在大灣區。如果將視野轉向全國,當前,深圳正在多個領域全力趕超上海,當上海大都市圈仍在繼續“擴編”,深圳能否也借此“圈定”新的“勢力范圍”?
事實上,關于深中通道的修建,坊間多年來存在一個疑問:翻看珠江口地圖,在深中通道規劃路線的北上30公里處,就是虎門大橋,距離港珠澳大橋也只有38公里。面對現成繞行方案,為何仍要投資460億元修建深中通道?
深中通道 圖片來源:新華社
一種較為普遍的觀點,如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國土所研究員盧偉此前在接受采訪時分析,深中通道有助于縮小珠江兩岸發展差距,可推動珠江東西兩岸融合發展,有助于構建循環暢通大灣區。
早在通道建成之前,珠西城市的及早謀劃無疑是有力佐證。
作為一項自研究啟動開始已逾20年的項目,深中通道早已成為珠西城市謀劃新一輪發展的重點。去年,中山準備多時的深中經濟合作區浮出水面,位置就在深中通道出入口所在的翠亨新區,發展“大橋經濟”的思路不言自明。面對通道的機遇,江門更喊出“用10年左右時間沖萬億”的目標。
但這遠不是深中通道的全貌。
國家高端智庫CDI研究員宋丁曾比對珠江口跨海通道的格局。他發現,隨著深中通道開通,一種南、中、北三線的通道體系初步形成,三者不僅將東西兩岸的三對城市分別兩兩相連,并且形成了一個領軍城市帶動一組通道的模式,三個領軍城市分別被香港、深圳和廣州分攤。
圖片來源:央視新聞
以這種視角重新審視珠江口的通道經濟,他發現,三個領軍城市中,深圳目前發展態勢最好,其對應的深中通道也將有望發揮出最強的“綜合影響力”。
據他分析,對比領軍城市,北線的廣州、佛山二市,今年一季度GDP增速分別為3.6%和1.1%,南線的香港近年來經濟增長相對乏力,而中線的深圳一季度增速則達到6.4%,仍有較強經濟活力。在珠三角市場化環境下,珠江口的資源配置也將有賴于深圳的核心帶動,作為中線的深中通道,也有望成為聯通東西兩岸的最主要通道。
一個更突出的例子是港珠澳大橋和深中通道間的差異。在港珠澳大橋通車之前,其設想的日均車流量將達到5-6萬輛次,而深中通道則是10萬輛次,且預計將實現“開通即飽和”。有分析稱,在“粵車南下”政策懸而未決的情況下,僅靠港澳車輛,遠遠無法滿足港珠澳大橋的“胃口”,也就無法承載珠海搭乘香港“順風車”的夢想。
而在深圳帶動下,成為珠江口關鍵通道的深中通道,也能夠成為深圳重新在灣區定位自身的“翹板”。
過去幾年,深圳曾不遺余力推動區域協作謀劃。當時,深圳將產業作為核心抓手,通過“下跳棋”的方式在汕尾、河源等城市推進“飛地經濟”建設。在外界看來,深圳意在突破土地資源瓶頸、推進“軟性擴容”。
深圳并非沒有與周邊城市面對面產生“交集”的想法。
除了很早開始推進的深莞惠經濟圈外,2017年,深圳推進城市總規新一輪修編時曾對外釋放信號:深圳將“參照國際大都市發展經驗,基本上在50公里范圍內配置深圳作為都市圈核心城市所應有的資源”。
這個“圈”將深圳的影響范圍延伸至珠江口對岸,廣州南沙地區、中山均被納入其中。此后,在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所深圳分院以“1小時交通圈”確定的都市圈范圍,也與此十分重合。
但在幾乎同時期廣東官方確定的深圳都市圈范圍中,僅包含了深莞惠三城,深圳進一步“擴圈”的希望陷于落空。
廣東城鎮化發展格局示意圖 圖片來源:廣東省新型城鎮化規劃(2021—2035年)
回過頭看,深圳急于探索新的擴容空間,部分源于深莞惠合作的推進并不夠順暢。
此前就有分析指出,與汕尾、河源相比,東莞、惠州與深圳展開合作意愿不強,可能是由于兩地本身在承接深圳產業轉移上具備先天優勢條件,并不在意官方層面的推動。而據中山大學嶺南學院教授林江觀察,與政府間的積極態度相比,三市尚未找到有效的融合模式。
如今,習慣“產業模式”的深圳,進一步探索起“通道模式”。
如果單純看珠江口東西兩岸城市的產業結構,如廣東體制改革研究會執行會長彭澎分析,東岸是電子科技產業為主,西岸則是傳統家電、家具建材等產業為主,協同性并不算太高。但如果從通道邏輯來看,西岸土地空間大,深中通道可以拓展深圳等城市到西岸產業外移的空間。在這一點上,中山等城市已經與深圳展開對接。
而與汕尾、河源類似,西岸城市經濟體量較小,在承接產業轉移上動力也更強。
據宋丁分析,中線兩岸差距較大,“落差”就是動力,會產生更強烈的“洼地補缺效應”。特別是中山,多年來經濟發展比較緩慢,深中通道開通所帶來的戰略意義巨大。
中山城區 圖片來源:新華社
反過來,過去動力并不算太強的東莞、惠州等城市,也可能在西岸城市的“倒逼”下行動起來。按林江的話說,西岸既是深圳產業協作的新“渠道”,也是新“籌碼”,引起東莞、惠州等地合作方的重視,從而有望打破現有合作瓶頸,找到新的推進模式。
這樣一來,在現有規劃框架下,深圳通過深中通道重新在珠三角劃分“勢力范圍”,與廣州一道,真正支撐起兩大極點城市的坐標。
對于現在的深圳而言,這一步恰逢其時。
在全國城市版圖中,深圳的“塔尖”形象正變得愈加突出。2022年,深圳工業增加值超過上海,首次實現工業總產值和增加值全國“雙第一”,去年繼續位居“工業第一城”。
圖片來源:攝圖網_500382415
而今年前四個月,深圳進出口也實現對上海的反超,為2015年以來首次在“出口+進口”總額方面拿下全國第一。根據其剛發布的前5個月數據,實現進出口1.81萬億元,同比增長34.3%,總額繼續位于全國第一。
整體來看,深圳正處于新一輪經濟增長期。去年,深圳GDP增速達到6.0%,在前十城市中僅次于重慶(6.1%);而到今年一季度,該增速更進一步增長至6.5%,在前十城市中居于第一名。
究其原因,“深圳制造”的突破源于汽車制造和電子設備制造的強勢增長,特別是在汽車制造領域,2022年新能源汽車產量增長183.4%、汽車制造投資增長達325%,去年新能源汽車產量更是達到全國第一;而“深圳外貿”反超,部分同樣得益于“新三樣”出口增勢,部分則源于跨境電商進出口額的猛漲,今年一季度增速達95%。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深圳都正前所未有地需要進一步釋放經濟發展潛力。
據林江分析,新能源汽車出口存在不確定性,面對廣大的國內消費市場,也需要進一步開拓應用場景,智能化發展已是大勢所趨。而據他觀察,發展智能網聯汽車離不開對數據的積累和模型的測試與優化,這需要新的試驗場才能實現。相對于土地開放強度普遍偏高的東岸城市,西岸就能夠成為落地試驗場、推動新能源汽車轉型的“寶地”。
與此類似的是,在深圳跨境電商整合國內產業帶的過程中,珠西以傳統制造為核心的各類產業帶也能成為其拓展的重點。如彭澎所說,二者在外貿領域的協同主要看深圳的外向型產業鏈供應鏈的拓展,目前看來,也都在進一步規劃當中。
而在數據增長之外,機制的探索同樣值得關注。
眼下,上海正在推動大都市圈擴容,在外界看來,進一步整合長三角,將是上海面向未來謀劃新一輪發展空間的關鍵。而深圳的這一步更顯超前,其不得不突破都市圈劃定的范圍,以更廣的視野來爭奪這場“空間競爭”的下一個“第一”。
后續安排也亟待“上馬”。就在不久前,廣東省領導留言板上對伶仃洋通道(深珠通道)進展作出回復,“爭取將該項目納入國家高速公路網線位規劃、鐵路中長期規劃(修編)、國家‘十五五’規劃等國家相關規劃”。而根據《廣州市綜合立體交通網規劃(2023—2035年)》,另一條連接中山、廣州和深圳的穗深通道已納入謀劃。
穗深通道示意圖 圖片來源:《廣州市綜合立體交通網規劃(2023—2035年)》
但在林江看來,長三角和珠三角存在明顯的文化差異,比起更具包容性的海派文化,在嶺南文化中,商業發展似乎更強調各自發揮獨特優勢,單打獨斗更多過協同合作。但珠三角市場機制更為發達,在推動城市協同發展時,更可以發揮優勢,通過激發民營企業的市場活力引導合作。
無論如何,大灣區最終一定會走向一個“超級城市”,這將是深圳未來的一個關鍵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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