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濟新聞 2024-04-22 15:13:25
◎一邊是裁員降薪減產，一邊是新項目如火如荼開工，光伏行業正上演冰與火之歌。在這進退之間，2024年的光伏行業將在階段性結構型產能過剩中持續分化。但正如業內所流傳的那句話——“光伏產能存在過剩，但先進產能永不過?！保袠I正迎來新一輪洗牌，真正的贏家，將由時間來揭曉。
每經記者 張寶蓮 每經編輯 董興生
2024年，光伏行業激烈的淘汰賽正在持續上演。年初以來，多家光伏公司輪番出現減產、停產與裁員光景，多項光伏項目延期投產或者終止投建，首當其沖的便是電池片和組件。
4月10日起，《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每經記者”）連續多日實探滁州數家光伏電池及組件企業。由于訂單量不足，部分企業并未出現較大的用工需求，有的甚至已經停止招工甚至傳出裁員。一家光伏龍頭企業的員工表示，公司最近在裁員、降級降薪。一位員工說，自己已經聯系好一家在湖北的公司，發完年終獎就“跑路”。
今年3月，海源復材（002529.SZ，股價6.12元，市值15.91億元）將滁州項目以3800萬元轉讓給浙江愛旭太陽能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愛旭科技”）。記者來到該基地發現，項目正處于封閉式施工階段，但內部已經部分投產。在基地大門一側，貼出了大量招人的橫幅。
用工需求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光伏企業近期開工情況的冷與熱。光伏組件往往是訂單式生產，用工需求量隨訂單開停波動。記者在實地探訪滁州多家光伏組件企業時了解到，組件操作工每日工作時長可達12小時，該崗位工作強度大，流動性較大，通常由勞務公司派遣。國家能源局發布數據顯示，今年1—2月，光伏新增裝機規模為3672萬千瓦，同比增長80%。雖然下游裝機規模顯著增長，但第二季度，光伏龍頭企業招工意愿并沒有預想中的強烈。
4月12日中午，東方日升（300118.SZ，股價13.53元，市值154.24億元）滁州基地正在進行一輪勞務中介推薦過來的工人面試，每經記者預約組件崗位面試后按約定來到門口等待，但隨后被告知人員已滿，招聘已經結束。“前面來了二十多個，估計要刷掉一半。”記者看到一些應聘者零星走出企業，有應聘者表示，自己進去只是填了一張表，連面試都沒有。“感覺自己當了備胎。”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張寶蓮 攝
而在另一家光伏龍頭企業，一些求職者前來準備面試，但被告知需要再等幾天。有員工表示，公司最近在裁員，還有些人被予以降級降薪。據一位員工透露，部分車間工人將在4月中旬被遷至蕪湖。目前廠區內四個車間，已經有兩個停工。一位員工在交流時直言，自己已經聯系好一家在湖北的公司，發完年終獎就“跑路”。記者以調研為目的向一位員工詢問組件及電池項目開工情況時，對方表示無法透露，自入職開始，每年度、季度、月度均有保密考試，管理非常嚴格，此前公司有員工因此受到問責。“沒有多少技術含量，被人知道以后肯定會有所改變。”
今年3月，海源復材將滁州項目以3800萬元轉讓給愛旭科技。4月13日，記者在該基地了解到，雖然項目正處于封閉式施工階段，但內部已經部分投產。在項目門口，兩臺挖掘機正在平整土地，在基地大門一側，貼出了一張橫幅，上面寫道：“愛旭滁州基地大規模開招，需求1000人，月薪7000—9000元。”
不過，記者撥打橫幅上的用人電話，對方告知，目前招聘還未開始，具體需要等通知。而在億晶光電（600537.SH，股價3.77元，市值45.09億元）滁州基地，記者詢問求職機會時，一名保安表示，門口貼有招聘公告，但其隨后查看時發現，該公告已經被揭掉。4月16日，記者以求職者身份向一位勞務中介詢問時，對方表示，億晶光電只要女生，因為“有些精細的工序男生干不了”，但現在已經招滿了，后續要等通知。
用人需求冷熱不均，是光伏組件和電池片廠商在面對產能過剩時采取不同行動的體現。
2023年，光伏行業補貼政策收緊，多地取消對光伏發電上網補貼，行業在大量擴產中迎來了一波降溫，組件中標價格甚至低于成本線。隨著一體化組件廠P型（P 型硅片即在本征硅品體中摻入三價元素，例如硼，使之取代品格中硅原子的位置，就形成了P型半導體硅片）電池自供率提升，N型（N 型硅片即在本征硅品體中摻入五價元素，例如磷，使之取代品格中硅原子的位置，就形成了N型半導體硅片）組件降本提效后，進一步促進了P型電池廠家的減產。此外，行業供給高于需求，也導致組件價格出現失衡。
從宏觀數據來看，組件降價短期仍未得到改善。中國海關更新的進出口統計數據顯示，今年1—2月，光伏三大主材（硅片、電池、組件）出現了量增價跌的景象——出口總額為63.3億美元（硅片數據按“直徑＞15.24cm的單晶硅切片”計），同比2023年下降27.2%；出口21.3億kg，同比增長40.1%。
每經記者發現，由于P型組件價格下跌，一些光伏企業嘗試著向下游拓展電站業務，并通過自采組件帶動庫存消化。
圖片來源：每日經濟新聞 資料圖
4月10日，在滁州市全椒縣，每經記者以求職者身份跟隨勞務中介進入旭能股份的組件車間，記者看到，車間內正在進行光伏組件的有序生產。據官網介紹，旭能股份年產能3GW，2013年成立至今，累計出貨超過10GW。
旭能股份一位夏姓行政部門負責人向記者表示，公司主要生產的是P型組件，去年上半年都比較平穩，基本處于不停產狀態，去年9月開始產能利用率維持在70%—80%。今年開始有所好轉，產能利用率約在90%，外銷比例在50%左右。
“從價格和訂單來看，我們暫時沒有受到太大影響。”記者從公司門口的招聘信息看到，目前公司在招聘電站設計、海外市場運營經理、電站開發等崗位人員。該負責人表示，公司拓展的EPC（工程總承包）業務主要還是面向滁州的企業，今年目標裝機量在30—50兆瓦。
光伏硅料、硅片到組件、電池片價格下跌，帶動了下游電站建設的積極性，許多組件廠商積極拓展電站EPC業務，為的便是消化組件庫存、抵消降價損失。此前，英力股份也試圖通過投資電站業務，帶動P型組件的內部消化。
也有一些光伏企業選擇終止組件項目。今年3月，海源復材就終止了在滁州的“對外投資15GW N型高效光伏電池及3GW高效光伏組件項目”，該項目始于2022年。公司董事長甘勝泉此前在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表示，目前光伏市場TOPCon（隧穿氧化層鈍化接觸電池）電池及組件產能過剩。而愛旭科技接手該項目后，變更為滁州愛旭太陽能科技有限公司“年產15GW N型高效光伏電池項目”，摒棄了3GW的組件項目。一位自稱公司員工的人在現場向記者表示，該項目內部已經實現部分投產。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張寶蓮 攝
在電池環節，改造或關停P型PERC（鈍化發射極及背接觸電池）產線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
在走訪億晶光電滁州基地時，記者在現場通過業內人士了解到，該基地導入的最新產線來自捷佳偉創（300724.SZ，股價58.23元，市值202.74億元）、先導智能（300450.SZ，股價22.81元，市值357.24億元）等廠商，已經置入16條全新的電池及組件生產線。該業內人士表示，億晶光電接到5000萬片電池片訂單，若以10條產線全開，每條產線日產能20萬片計算，需要連續生產將近1個月才能完工。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張寶蓮 攝
此外，記者得知，億晶光電常州基地的產線因為老化關停，設備要升級換代，常州基地的工人被遷至滁州基地。據公告，億晶光電在常州進行的系5GW PERC組件項目，該項目于2022年完成建設，2023年上半年全面達產。
不過，上述業內人士的說法未得到億晶光電證實。4月15日，公司證券部通過郵件向記者表示：“目前公司常州、滁州基地生產經營正常，公司相關情況請以上市公司公告為準。滁州基地為公司TopCon電池生產線所在地，公司有從常州基地抽調部分技術骨干支援新項目建設。目前滁州基地排產良好，產能利率用高。”
今年1月，億晶光電公告稱滁州項目進度有所滯后，主要原因在于市場對于大尺寸、矩形電池片需求的增速加快，公司原定設備需要做部分改造，以匹配硅片尺寸的變化。為節約公司設備改造成本，公司主動叫停設備廠商發貨。而在2023年6月，公司曾稱滁州一期項目預計2023年6月中旬完成首條產線（500MW）安裝調試工作，6月下旬實現首片電池片下線。由于信息披露不準確，公司及時任董秘張婷還被出具警示函。
一邊是裁員降薪減產，一邊是新項目如火如荼開工，光伏行業正上演冰與火之歌。在這進退之間，2024年的光伏行業將在階段性結構型產能過剩中持續分化。但正如業內所流傳的那句話——“光伏產能存在過剩，但先進產能永不過剩”，行業正迎來新一輪洗牌，真正的贏家，將由時間來揭曉。
封面圖片來源：每日經濟新聞 資料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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