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濟新聞 2024-04-24 23:06:40
◎如今天齊鋰業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止一柄——對澳大利亞鋰礦廠泰利森股權占比過低和參股公司SQM可能面臨“公私合營”都可能對公司業績造成長期的影響。
每經記者 胥帥 每經編輯 楊夏
“鋰王”天齊鋰業（002466.SZ，股價40.63元，市值666.83億元）在一季報披露前一周余突然甩出一個業績“雷”，稱公司今年一季度預計虧損36億元到43億元。說突然其實也不意外，天齊鋰業在公告中提到的業績虧損原因之一是公司對參股公司SQM一季度投資收益較上年大幅下降，這主要是由于SQM陷入了一起高額的稅務爭議裁決（SQM已在4月公告中披露），導致其一季度凈利潤減少。扣除SQM帶來的投資收益影響外，最關鍵的是天齊鋰業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止一柄——對澳大利亞鋰礦廠泰利森股權占比過低和參股公司SQM可能面臨“公私合營”都可能對公司業績造成長期的影響。
為解決收購SQM股權引發的債務問題，天齊鋰業此前曾通過引入澳大利亞戰投IGO來降低資產負債率，但這也導致天齊鋰業對全球最大鋰礦格林布什礦山的運營公司泰利森的持股比例只有26.01%。鋰鹽價格高企時，泰利森的高利潤要和其他“73.99%的少數股東”分享；在鋰鹽價格低迷時，精礦加工無法彌補礦價又會導致虧損。去年，天齊鋰業主要的鋰鹽加工廠大面積虧損，合計虧損高達91.38億元。
這兩輪鋰價牛熊周期下，天齊鋰業的鋰鹽加工產能推進遲緩，已無法與格林布什礦場精礦產量匹配。加工能力與原礦供應能力的錯配，直接造成天齊鋰業去年底鋰礦庫存高企，庫存量高達40.9萬噸（生產量152萬噸），同比增加38.31%。由于原材料鋰精礦降價幅度低于產品鋰鹽，這也無形加重了天齊鋰業主營業務成本。
4月23日深夜，“鋰王”天齊鋰業突然拋出一季報業績預告，今年一季度虧損36億元到43億元。隨后，深交所下發關注函，要求天齊鋰業解釋是否存在持續虧損風險、測算依據等。
4月24日開盤，超600億市值的天齊鋰業遭遇一字跌停，封單高達29萬手。天齊鋰業還帶崩了一眾鋰電股，盛新鋰能（002240.SZ，股價17.18元，市值158.27億元）、雅化集團（002497.SZ，股價9.59元，市值110.53億元）、贛鋒鋰業（002460.SZ，股價33.36元，市值672.93億元）等鋰股同樣遭遇大跌。
天齊鋰業解釋業績虧損原因公司重要的聯營公司Sociedad Química y Minera de Chile S.A.（以下簡稱“SQM”）尚未公告其2024年第一季度業績報告。公司采用彭博社預測的SQM 2024年第一季度每股收益等信息為基礎來計算同期公司對SQM的投資收益。
SQM發布公告稱，智利圣地亞哥法院于2024年4月對其2017年和2018年稅務年度的稅務訴訟進行了裁決，撤銷了稅務和海關法庭在2022年11月7日對于該案件的裁決結論。SQM基于最新裁決情況重新審視所有稅務爭議金額的會計處理，并預計可能將減少其2024年第一季度的凈利潤約11億美元。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閱SQM公告發現，SQM確實于4月7日宣布這項撤銷裁決的事宜，智利圣地亞哥法院作出裁決時間是在4月5日。此事的前因后果是智利國稅局希望將特定礦業稅擴大到鋰礦開采。SQM多年來一直與智利國稅局就其錯誤地申請對開采鋰的采礦活動征收特定稅（“索賠”）發生糾紛。自2016年到2024年以來，雙方涉及的索賠糾紛就超過七起（三起在取證階段，三起在討論階段）。在SQM去年年報中，公司將上述事件中截至2023年底公司已支付的9.863億美元記在非流動稅務資產科目下，但由于法院撤銷了此前的裁決結果，公司將不得不將與此有關的稅收金額轉入利潤表損益項目。
SQM表示，智利圣地亞哥法院的裁決促使董事會對索賠的會計處理進行審查，可能會在2024年第一季度確認較低的利潤，可能會減少其凈利潤金額約為11億美元。會計處理審查的影響不會對公司現金流產生重大影響，因為約11億美元的金額已由公司全額支付到智利稅庫中。不過在公告中SQM仍然堅持認為智利國稅局對鋰的開采適用采礦活動特定稅是錯誤的。
多位熟悉天齊鋰業的投資者向記者表示，按照謹慎原則確認參股公司利潤沒有問題，SQM稅務裁決爭議對天齊鋰業而言并不是影響最大的事情，SQM擬開展的“公私合營”計劃更為重要。去年12月27日，SQM與智利國家銅業公司（Codelco）共同宣布，兩家公司已達成諒解備忘錄，將組建由政府控制的合資公司，共同開發鋰礦資源。3月以來，SQM和天齊鋰業有多次交鋒，前者還拒絕了后者股東大會投票的要求。4月以來，《每日經濟新聞》曾發表《全球最大鹽湖資源最新進展：鹽湖提鋰巨頭SQM將與智利國企“公私合營” 天齊鋰業此前要求召開股東會聽取談判狀況》等多篇文章關注此事。天齊鋰業至今未披露SQM“公私合營”計劃帶來的影響，截至去年末公司對SQM長期股權投資期末余額（賬面價值）高達261.63億元。
深交所在4月23日下發的關注函也提到近期媒體對SQM“公私合營”報道一事，要求天齊鋰業核實說明相關事項具體情況，評估對公司的影響并說明擬采取的應對措施，充分提示相關風險。
記者根據天齊鋰業持有SQM共計22.16%股權比例計算，天齊鋰業受影響的凈利潤大約在17.68億元?？鄢羯鲜鲇绊?，天齊鋰業鋰業務下滑帶來的虧損超過10億元。去年第四季度，天齊鋰業虧損8.01億元，一季度虧損幅度環比擴大。若按照這一數據，天齊鋰業遭遇自2020年一季度以來最大單季度虧損。除開2019年第四季度的61.23億元外，這也是公司上市以來第二大單季度虧損。
鋰價低迷固然是虧損原因之一，但天齊鋰業一直強調上游鋰礦到中游鋰鹽的垂直一體化，并擁有全球鋰礦“明珠”——泰利森的格林布什礦場，為何歸母凈利潤仍陷入大額虧損？
當中的關鍵就在天齊鋰業的少數股東損益。
2022年，天齊鋰業歸母凈利潤金額241.25億元，少數股東損益69.84億元。
但從2023年一季度開始，少數股東損益就直追歸母凈利潤，特別是在2023年上半年，歸母凈利潤為64.52億元，少數股東損益為100.37億元。到了去年底，歸母凈利潤為72.97億元，但少數股東損益高達183.66億元。
若放在去年天齊鋰業虧損的第四季度，歸母凈利潤虧損8.01億元，少數股東損益為盈利40.94億元。
如此對比可以發現一個有意思的現象，無論是鋰價高峰還是鋰價低谷，天齊鋰業都在為鋰礦“打工”。表面上，天齊鋰業是產業鏈“100%自給自足”，但它對格林布什鋰輝石礦的持股比例只有26.01%。由于天齊鋰業并購SQM引發債務激增，天齊鋰業增資擴股方式引入戰略投資者IGO，少數股東對格林布什鋰輝石礦的持股比例高達73.99%。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目前格林布什鋰礦的鋰精礦建成產能為162萬噸/年，泰利森銷售給雅保的鋰精礦總量約81萬噸，剩余約82萬噸則銷售給天齊鋰業子公司。已知生產一噸碳酸鋰約需要8噸品位為6%的鋰精礦，82萬噸鋰精礦相當于10.25萬噸碳酸鋰。
天齊鋰業目前的碳酸鋰產能遠不及10.25萬噸。根據天齊鋰業已披露的數據，盡管公司綜合鋰化工產品產能8.88萬噸/年，但實際有效產能不超過6萬噸。目前四川射洪生產基地碳酸鋰產能1.45萬噸/年、氫氧化鋰年產能5000噸/年、氯化鋰年產能4500噸/年；江蘇張家港生產基地2萬噸/年電池級碳酸鋰產能處于滿負荷，遂寧安居區2萬噸碳酸鋰等尚在產能爬坡。
天齊鋰業2023年年報產量和庫存量數據也能予以佐證。去年，天齊鋰業鋰鹽的產量為5萬噸，庫存量1.3萬噸，庫存量同比增長350.26%；鋰礦采選冶煉行業生產量152萬噸，庫存量40.9萬噸，同比增長38.31%。
根據2022年年報，2022年，泰利森銷售給雅保的鋰精礦總量為65.9萬噸，銷售金額為129.6億元，均價1.965萬元/噸。根據去年中報，泰利森銷售給雅保的鋰精礦總量為38.6萬噸，銷售金額為153.8億元，均價約4萬元/噸。2023年，泰利森銷售給雅保的鋰精礦總量約81萬噸，銷售金額約261.74億元，以此計算的均價為3.2萬元/噸。
綜合來看，盡管國內碳酸鋰價格在去年出現大的波動，泰利森的精礦售價則十分堅挺。按泰利森高價精礦生產鋰鹽，天齊鋰業主要的鋰鹽加工廠無一例外都在虧損。
江蘇天齊去年凈利潤虧損24.5億元，射洪天齊去年凈利潤虧損53.9億元，重慶天齊去年凈利潤虧損9029萬元，TLA去年凈利潤虧損12.08億元，合計虧損就高達91.38億元。
圖片來源：天齊鋰業年報
這其實早有預兆，公司半年報，國內鋰鹽加工項目上半年就已大多虧損。江蘇天齊上半年凈利潤為-7.72億元，射洪天齊上半年凈利潤為-9.35億元，重慶天齊上半年凈利潤為-7629萬元。
對于天齊鋰業現狀，熟悉天齊鋰業的業內人士和記者交流時提到一個“兩難處境”概念——鋰鹽價格高企時，高庫存高價精礦加工成鋰鹽出售，但高利潤要和其他“73.99%的少數股東”分配；鋰鹽價格低迷時，精礦加工無法彌補礦價則陷入虧損。4月15日，中信證券下調天齊鋰業的評級至“增持”，當中核心邏輯正是存貨跌價損失及少數股東損益影響公司業績。
自2015年至今近十年時間，全球鋰鹽市場歷經兩輪牛熊，第一輪是2015年至2018年，第二輪是2020年下半年至今。時移世易，盡管手握格林布什礦場，但天齊鋰業的鋰鹽加工產能并沒有明顯增長。2018年年報，公司鋰鹽生產量為3.96萬噸。五年過后，公司鋰鹽產量有5萬噸。曾經的老對手贛鋒鋰業，去年鋰鹽產量達10萬噸。鋰行業新兵盛新鋰能，去年鋰鹽產量達5.67萬噸。更遑論紫金礦業、中礦資源等后進入鋰市場者。
天齊鋰業未來規劃鋰鹽產能達14萬噸/年，當中重要組成部分——官宣八年之久的奎納納工廠（兩期產能4.8萬噸）至今難見滿產印記，二期項目的原建設方案甚至還要重新審視。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翻閱IGO去年一季度、上半年、三季度、四季度經營活動報告，奎納納氫氧化鋰從第一季度的963噸變為第四季度的617噸。直到12月，該工廠銘牌生產率在40%左右，最高日產率為44%，低于IGO預期。在IGO去年三季報提到，盡管氫氧化鋰產量有提高，但持續的技術問題仍對第一條產線的產能爬坡構成挑戰。IGO預計，一號產線的業績將在2024年上半年繼續改善。相較于IGO更多有數據細節的披露，天齊鋰業對外披露的奎納納內容要單薄一點。
上述業內人士表示，天齊鋰業產能建設的程度或將影響其未來的成長性。
（封面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張建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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